车内静的悄无声息。
她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就那么自然的陷入了沉默,厉津衍挪开视线,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不怒而威的面容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分出来回答她。
手机再一次的震动起来。
这一次,电话是时南打来的,时迦看着手机屏的动作默了几秒,按下静音,没有接。
冬日里温和的太阳从云层探出,光透过车窗洒到两人的身上髹。
她的余光下意识的瞥过他的面庞,近的几乎能看到他毛孔的距离。
时迦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厉津衍侧的歪歪扭扭,拉链滑下来一大截,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迷人的锁骨,或许是造物主天生偏爱着她,给了她白净如雪的肌肤以外,更给予了过分感性的身躯蠹。
“你会后悔的。”
时迦早已无法用言辞来形容此刻她对于面前男人的想法。
他的脾性在她看来,就好似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一般的硬邦邦的让人头疼,让人抓狂。
可也在下一瞬,时迦清楚的听到心上覆盖着的那层冰碎裂的声音。
一如八年前。
她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所体验到的情感,疯狂,炙热,迷醉,沉沦……
让她舍弃所有束缚。
时迦否认不了,八年前她少女轻狂动的情。
也否认不了,八年后,第一次见到厉津衍,那内心深处的抵触。
她知道,从一开始,她就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沦陷在他的注视下,即便,她忘记了一切。
……
太阳光彻底的探出云层。
拨开层层缭绕的云雾,视线像是瞬间放大开阔。
时迦深吸了一口气。
重复:“厉津衍,你会后悔的。”
当年的她,剥夺了他近乎八年的岁月,而如今,她无法确定,下一次,她会不会毁掉他一半的人生。
“我不会。”
厉津衍看着她,大掌圈在她的腰际,霸道的像是将她归纳为自己的所有物。
时迦呼吸有些乱,却仍然执着于自己心底的答案:“你会,当你以后遇到更好的,你会。”
没有人知道,当她一次次疯狂的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厌恶自己的存在。
那是复杂的心情,几乎将她摧毁。
医院的病例档案中,也曾有一大叠,关于她自杀的阐述和病情。
时迦走过的这二十六年的人生岁月里,自杀的记录不止一次。
而每一次,当她清醒,意识到一切,她都会一遍遍的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无力,甚至开始唾弃自己的不堪一击。
“她们不是你。”
厉津衍的声音低沉的带着一丝韵律。
时迦突然有些哑然,她不是厉津衍,她没理由否认他是否能从始至终坚定自己的话,也做不到全然当他这八年来的形单影只不过是故弄玄虚。
突兀的。
车窗外的驱车声惊扰到了车内的两人。
时迦偏头看向停在一旁的车影,黑色的车声让她有一秒的愣怔,熟悉的车牌号,是贺净尧的。
她没想到因为她没接电话的举动,而让他出现在了这里。
追到她住所楼下的行为,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见到贺净尧这么干。
“我走了。”
时迦伸手扯了扯歪歪扭扭的外衣,伸手要开车门。
一只手却在她扯衣领的时候,探到了她脖颈的肌肤,一路下滑,指腹轻而易举的抚在了她锁骨处的那只黑色蝴蝶上,那个展翅欲飞的纹身。
那一霎那,时迦的心脏下意识的骤停了一拍。
心底深处没由来的有些慌乱,而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份慌乱,起源于什么。
她的手指勾到了车门把手上,轻微的“咔嚓”声,车门被她轻而易举的打开。
厉津衍漆黑的眸子半敛,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而在她开门的那一秒,他的手掌也抽了回来,只是一声低低的“太丑了”,没再发表任何的看法。
车外的风刮过时迦的脸颊。
时迦几乎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的下了车,又重重的甩上了车门。
“砰”的甩门声中。
厉津衍毫不意外的看着从女人起身时再次掉落在他裤腿上的那只手机,震动声再一次随着那扰人的铃声响起,一遍遍的在他的裤腿上转动着……
****
贺净尧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女人,时迦的发丝凌乱的拧在了一起,一张瘦的有些尖的脸上染着令人遐想的潮红,衣衫凌乱的像是被人撕扯过,而她的脚上,一双居家的棉鞋更是毫无协调性可言的穿在了她的脚上。
就那么一秒,贺净尧心底的担忧在那瞬间被瞬间清理的干净。
冷硬的面容,眼底的情绪像是覆上了一层薄冰。
时迦抬眼看着迎光站在楼道口的贺净尧,迎上那双幽深的眼睛,心绪浮动了下,却还是跨出步子,上了台阶。
或许因为那份求而不得的感情,贺净尧才会再她的心底占了那么多年的位置。
但是,或许也因为没有捅破最后的那道屏障,她和他,有时候又显得那么的陌生。
“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了?”
当时迦越过他时,贺之煜终于伸手拽住了她的臂膀。
时迦停下脚步,偏转过头,彼此的身高差距,无形中,她在他的面前显得有那么一种强烈的卑微感。
“和谁?”她明知故问的反问。
贺净尧盯着她的脸,视线一点点的落在她那红肿的唇瓣上,破皮的唇上,甚至还能看清对方咬下的牙印,掌心的力道不免加大:“厉津衍。”
“……是。”不知道是不是心底的私信作祟,时迦破天荒的回答他,“您应该恭喜我,终于有人要了。”
“为什么?”贺净尧问。
“什么为什么?”
贺净尧喉结滚动,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眼孔深处那抹幽深的暗蓝中,是她瞧着微带疑惑的面孔。
“为了那个孩子?”
“为什么一定是因为那个孩子,或许,比起孩子,我更爱他这个男人。”时迦噙起笑的盯着他。
其实,时迦知道,自己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好人,她很坏,甚至在这一秒,显得有些恶毒,她或许不能确定贺净尧是否爱她,可她却知道,他即便不爱她,对她也是有喜欢在里面的,她也相信,那些年,他对她的好,不全然因为她的母亲,不全然出自一个父亲的朋友的关怀。
阳光斑驳的照在贺净尧的脸上。
他的唇微抿,太深的眼瞳,让人无法窥探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你都记起来了?”贺净尧不确定的开口。
时迦深吸了一口气,迎视着贺净尧的眼孔时,不知为什么,对于他那不确定的问题感到莫名怀疑:“是。”
“你不恨我?”贺净尧声音有些低沉。
时迦皱眉:“你指哪一件?你骗我孩子的事还是你和厉津衍大打出手的事?”
“没什么……”
“你有事情骗了我?”
静默中,或许是知觉,时迦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可能。
贺净尧松开她的手臂取烟,点燃,一气呵成:“我不会骗你。”
时迦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说谎的味道,可是看不透,他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
“没有就算了。”
时迦不想再多谈下去,转身上楼。
贺净尧的目光尾随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几乎要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最终还是没忍住。
“迦迦,他曾经做过牢,你连这个也不在意?”
时迦脚下的动作顿了顿,转身看向贺净尧,突然想笑,要是他不提,她肯能都快要忘记了还有这一桩:“他是因为我才被抓进去,你觉得我会在意?”
话落,什么也不再多说,径直离开。
贺净尧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离开,菱角分明的面容上,所有的情绪都像是无形中被磨平,他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烟,直到口袋的手机响起,他随手从西装裤掏出手机,时青染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按下静音,放回裤袋。
在原地杵立了许久,贺净尧才捻灭烟,转身,而目光却不经意的对上了从车上下来的厉津衍——
那一身正统的黑色手工西装的胸口位置,残留着一片被人抓的褶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