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厉津衍对着厉老太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厉老太的视线下意识的跟随着厉津衍的背影看去,最终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怅然的划过,最终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默默的回过神,看向在书房的厉震休,她默默的跨了进去,随手将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在厉震休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头发半白的男人就那么坐在沙发上,怅然的表情中,有什么情绪,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伸手按压着自己的眉心,想要以此来减轻那股疲惫感。
这些年,那个风一样的女人一直被他深深的埋在了内心的深处,有时候回忆起来,总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很在意津衍那些话吗?搀”
厉老太太走近,在他的身边坐下,眼底也不经意的划过一丝的怀念。
静默中,她慢慢的从厉震休的手中将那早已空掉的茶杯拿开,然后,重新沏上一杯,塞到了他的手中。
厉震休的身子轻轻颤了颤,这才好似从记忆中抽回,他有那么一秒的愣怔,这才转过身看着身边的厉老太太,恍惚的眸光才一点点的得到的缓和。
“都听到了?”
厉震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的沙哑,那不掩饰的疲态,让厉老太太的心底有些担忧。
只是,到底却还没有将一些话说出口。
厉震休虽然说的是疑问句,可是显然也没有一定要厉老太回答的意思,他默默的端着厉老太塞到他手中的茶喝了一口,那暖热的茶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像是在那一瞬,减轻了他心底的怅然感。
搁下手中的茶杯,他片转过身看着身边看上去相当年轻的刘萍,突然出声:“后悔吗?”
“后悔什么?”
厉老太笑笑,迎视上厉震休的眼神。
厉震休也笑,声音多了几分轻松:“后悔嫁给我。”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了?”厉老太的脸上并没有变化,不管是怎么样的生活,其实对于厉老太这样性格的女人,都能活的很好,她不追求什么东西,有什么是什么,人活着,想太多,有时候只是在为自己寻找烦恼罢了。
“如果你不嫁给我,或许你可以找一个和你一般年纪的人结婚,你看,你现在看上去还那么年轻,我却已经是一个快要踏入棺材的糟老头子了。”不知道为什么,厉震休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心情莫名的变好了。
厉老太将厉老眼底的变化全数看在眼底。
厉老太太其实从来不是真的笨,她只是喜欢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都从好的一面去看待。
人活着,苦恼是一辈子,快乐也是一辈子。
都是一辈子,何必要让自己过的太苦呢?
“我都选择嫁给你了,又有什么好去怅然当初若是不该嫁给你会怎么样?”厉老太太的眼神看上去很透彻,笑容一直挂在她的嘴角,每个表情都显得那么自然,“其实,对于我而言,嫁给你,算起来还是我的幸运,我这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小时候,还有大师给我批过命,说我这辈子注定多苦多难,这么算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起码,遇见你,嫁给你,让我这辈子,免了这些苦难不是?”
厉老太太半开玩笑的说着,言辞中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感伤。
就好似讲着一件并不属于自己的故事:“虽然我这辈子,不会成为你心底唯一的那个女人,但是啊,你对我一直都挺好的不是,知道这些,明白这点,我觉得,我嫁给你,就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感到不知足的了。”
“你这……”
厉震休看着厉老太太的表情,心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辈子,他算是幸运吧。
“知足常乐。”
厉老太太笑的一脸的温和。
厉震休又重新给自家沏了一杯茶,小酌了一口。
厉老太太见厉震休如此,唇角的笑意自然浓了。
楼下零星的传来厉言灏“嗷叫”的声音,闹腾声依稀的传到了楼上,厉老太听了好一会,才偏头看向身边的厉震休,出声:“你啊,越老就越爱胡思乱想,不过,你说我要不要拜访一下迦迦的父亲,好好的商讨一下他们的婚事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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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一片祥和的厉家。
如今的时家的氛围却是一片的低迷。
江姿蔓面色平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电视机内的喧嚣声充磁着整个客厅。
而坐在她对面的江睿,却只觉得,整个胸腔一阵翻腾的厉害,他的眼神牢牢的定格在江姿蔓那平静的毫无波澜的面上,有怒火从心底一点点的攀升上来,可是他却也清楚的知道,他的一切怒火,对于眼前的人,根本影响不到半分。
“姐,这就是你给的答案?”
江睿的心脏狠狠的抽痛了一下,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亲姐姐,也会有这么冷漠的一面。
还是说,如今江家没有了,所以,她对江家的感情也彻底的没有了?
“江睿,我帮不这个忙,不管是阿韵的事情,还是爸的事情,我都无能为力。”
江姿蔓坐在沙发的身姿笔挺,比起眼前一身狼狈的江睿,她依然穿着优雅得体,当初时家的太太是什么样子,如今的她依然是什么样子,并没有因为江家的天翻地覆,而有一丝一点的变化。
“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爸在牢里呆一辈子?”江睿不死心的低吼了一句。
他克制着内心的情绪,没让自己嘶吼出来。
这些日子下来,他突然觉得,所有的绝境像是在这一刻,全部都附属在了他的身上。
绝望,几乎占据了他此刻全部的大脑和思绪。
江姿蔓镇定的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她的表情很淡,很浅,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容上,根本让人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在她偏头看向江睿的时候,她才幽幽的开了口:“江睿,你如今已经二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即便你任性,也是不可能按照你的想法来走的,我要是真有那个能力,我不会不去帮江家,可是,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姐没那个本事。”
“呵……”
江睿的面色一点点的化为苍白,他盯着面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有些话,像是一下子卡在了喉结,他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江睿,江家回不去了,没有人会帮你的。”
江姿蔓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有着一半相同血缘的弟弟,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到底还是有了那么一丝的触动。
只是,此刻的江睿早已没有任何心思再去听她说些什么,他的面容苍白的没有半分你的血丝,甚至不再去看江姿蔓的脸,将自己整个人埋入了自己的臂弯间,他尝试着想要吼叫,可是他即便想要嘶吼,可是声音却发不出来,他就像是一个濒临绝境的青年,颓靡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江姿蔓的眉宇深蹙,选在半空的手最终落在了他的背上。
只是,在她触碰到江睿的背上的那一瞬,却被一道大力的力道狠狠的甩了出去。
江睿的双眼赤红,他就那么盯着自己的大姐,眼神狠戾,豁然从沙发站起,江睿像是在那一刻,有了一种曾经从未有过的觉悟。
“或许你说的对,现在,没有一个人会对江家伸出一根手指头,哪怕是关切,都不会有一句。”
江睿的声音清冷的像是没有一丝的温度。
在踏入时家的时候,江姿蔓已经是他最后的那一点的希望,而她的冷漠以待,已经彻底的压垮了他内心那最后一根稻草,也因为她的冷漠,彻底的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姐……”
江睿的喉头有些发涩,到了最后,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江姿蔓的眼睛,而是转身大步的跨离了客厅,往外走。
江姿蔓蹙眉的看着他急速离开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江睿!”
江睿的脚步顿了顿,没有离开,却也同样没有转身。
“你其实可以选择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想过的生活?”
江睿开口打断了江姿蔓的话,转身看着立在客厅的江姿蔓,距离让他有些看不真切此刻的江姿蔓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也因为看不清,他也在心底,给了自己冷静思考的能力。
客厅内很安静,直到江睿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大姐……”
“……”
“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姐,以后,我江睿不会再有你这个姐姐,”江睿用最冷漠也最狠戾的话,彻底的切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那点联系,他咬字很准,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
“你应该是恨江家的吧,恨我妈,恨二姐,恨爸,也恨我……”
江姿蔓整个背脊都挺得笔直,她就那么看着眼前的江睿,眼眶里,有情绪一点点的浮动,到了最后却彻底的恢复平静。
她的恨,作为江家最疼爱的儿子,他又能懂多少?
江姿蔓没否认,也不会否认,她的确恨江家所有人的事实。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来求你……”
江睿最后说完这一个字,再也不做任何的停留,转身离开。
江姿蔓没有再去挽留,她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那道一点点远去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最终,回到客厅的时候,她依然平静,脸上没有丝毫的起伏。
只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却意外的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时骞的表情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才不过五十的年纪,却看上去疲惫苍老的不行,他看着在客厅的江姿蔓,微拢眉:“听说你弟来过了。”
在回来的时候,时骞便听王妈把事情说了一个大概。
“来过了,”江姿蔓的语调平淡,看着时骞,走上前,接过了他的外套,眼睑半垂,“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没事就回来了。”时骞漫不经心的回答,落在江姿蔓光洁的额头的视线有半秒的停驻后,再次出声,“你们谈了些什么?”
江姿蔓那淡的好似没有情绪的表情,到了最后,噙起了一抹弧度,只是那笑容,看着似有温度,却好似并没有多少的温度:“阿睿想要我帮江家,我告诉他,我没有那个能力。”
时骞看着江姿蔓脸上绽开的弧度,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在同一屋檐下待了十多年的女人,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江家的事情,你不适合出面。”
“我知道。”江姿蔓出声。
时骞没再吭声,而是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的书房走去。
只是,江姿蔓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对着上楼的时骞突然开口:“骞,这么多年了,你爱我吗?”
时骞的背脊一僵,上楼的动作一顿,看着江姿蔓的眼神,带着一丝的复杂,那漆黑而幽深的眸子,定格在江姿蔓的脸上,想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出一丝什么来。
只是,却是徒然。
最后,还是江姿蔓自己打破了这份沉默:“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