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实在是走不动了,走到了一个弄堂里,靠着墙坐了下来,又饿又累,悲从中来,嘤嘤的哭了起来。
彭阿木和范三乐了,这个弄堂是个死胡同,很少有人来往。
范三一瘸一拐地紧走两步,站在莞尔面前,歪着头打量着小女孩,莞尔埋着头,不住的抽泣。
彭阿木的右眼已经溃烂,肿得像个烂桃,一个劲的流脓,他得不停的用袖子去擦,那袖子上沾满了脓水,臭气熏天。
"阿木,这可是块好料,咱俩这回要发财了。"
"嘻嘻嘻,三儿,能不能让我先玩玩?"
"滚侬册了个b的,侬玩完还能值钱吗?再侬么的起歪心思,老子弄死侬。"
莞尔抬起头,眼泪将脸上的污垢冲出了一片,她又擦了擦,露出雪白的肌肤,她看着眼前这两个如野狗一样的乞丐,不用仔细看,她所谓的和神沟通的巫蛊其实就是上古的祝由术,祝由术在中原已经失传,唯一的传承就在苗疆,可惜,她一死,又没有传人,祝由术就此失传。
祝由术是由医卜星相等秘技组成,最擅长的就是风水相面之术,祝由术还有个名称叫做言出法随,可惜,莞尔的魂魄是后组合在一起的,已经没有了这个功力,但即使是这样,她观人之术仍然很厉害。
"你们俩是干哈的?"莞尔的口音是三句东北话,夹着一句川话,让人听着挺费劲的。
"阿木,她说什么?阿拉听着好像是关外口音啊!"
"就是关外,原来我家有两个掌柜的,就是这个调调。"
范三嘿嘿笑了,呲出一口大黄牙,还淌出几缕哈喇子。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哭啊?是不是饿了?伯伯带你去吃馄饨好不好?"
莞尔撇撇嘴,她的前世是不谙世故,但不是傻,谁愿意跟着两个快死的人走呢?
"不去,你俩血光之灾临头,离死不到两个时辰,你们赶紧回家去跟家人告别吧。"
稚嫩的声音,三七度的嘴,说岀来的话却冰冷刺骨。
"侬个小赤佬,敢咒我们?"范三恼羞成怒,不磨叽了,装什么善良的大伯?他从后腰取出麻袋,就要往莞尔脑袋上套。
莞尔两根手指伸进嘴里,长长的打了个唿哨,这唿哨不是很响亮,但是很悠长。
彭阿木刚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淌出的脓血,四下一看,吓得妈呀一声尖叫。
范三刚要回头骂他,却吓得呆住了。
只见弄堂里,墙头上,钻出了无数的蛇,还有蜘蛛,甚至从墙缝里不停的蹦出癞蛤蟆。
范三只觉得脖子一凉,他缓缓地转头斜眼看去,只见一条碧青的小蛇昂起头,盘在他脖子上,冷冷的和他对视。
范三一动不敢动,他当乞丐这么久,当然认识这是一条剧毒的竹叶青,他连呼吸都不敢了,生怕喘气声大了,激怒了这条毒蛇。
莞尔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召唤出这么多的蛇虫,不过蛇虫在江南本就常见,上海滩阴冷潮湿,蛇虫生长的极为丰富。
彭阿木吓得转身要跑,忽然右眼一痛,紧接着痛彻心扉,他尖声惨叫,只见一个拳头大的蜘蛛,正在用螯牙深深地扎进他流着脓血的眼睛里。
莞尔站起身,神情冰冷,她的身前,像军队一样,一排蛇,一排毒虫,一排癞蛤蟆,像护卫队一样,拱卫着主人。
范三嘴唇哆嗦着,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
"姑,姑奶奶,饶,饶命……"
莞尔歪着头,看着手上盘着的一条赤顶小蛇。
"那你们能送我去城防司令部吗?"
"能,能,能…"范三不敢点头,只有用牙缝往出挤字。
莞尔撮唇吹了一个口哨,只见蛇虫大军如潮水般退去,只有竹叶青和蜘蛛,牢牢的钉在他们身上。
"只要你们带我去,我就让它们不咬你们。"
范三一个劲的嗯嗯。彭阿木只剩下点头,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
陆尔现在愁的不行,不知道该怎么跟炫炫她们说小姨子的事,这几年,他只要一空下来就去老丈人家,小姨子抱着他的大腿,软软糯糯的大着舌头叫着姐夫,一听到丢了,陆尔的心也跟针扎了似的,他太明白了,人海茫茫,孩子一丢,再找,就跟大海里捞针一样。
陆尔烦躁的来回踱步,这一夜之间,电报发了十二个,也收了两个,岳父已经冒险跑回安平屯了,说不找到闺女就不回来了,岳母一下子就病倒了,要不是心里还惦记着两个大姑娘和小儿子,恐怕岳母就跟着岳父一块去了。
陆尔发的最后一封电报,是给义兄张汉卿发的,电文只有短短几个字:越境的俄人,一个不留。
好不容易将思绪转到时局上,卢永祥通电下野,逃亡海外,在即将登上去扶桑的轮船时,被枪手当场击毙,卢小嘉再也没了消息,陈正山被扔进了黄浦江喂鱼,江苏督军齐变元陈兵嘉兴城,对上海滩虎视耽耽,这是外忧,内患是铁板一块的独立团,升级为旅,吴大舌头的哥哥,张作相的弟弟,都来插一脚,这明显是来摘桃子的,陆尔不愿意去猜测干爹的想法,不过是怕他远在江南,一人独大,到时候羽翼丰满,脱离奉系自立门户,所以默许了他们来掺沙子吧!
这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陆尔走出办公室,下楼,今天阳光很好,但是他的心情极差,小猴王从树上跳到他的肩上。
昨晚上陆尔一宿没回家睡觉,炫炫和宝宝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换上军服,步行赶往军营,现在陆尔可不敢大意了,两个小丫头走到哪,身边都有一个班全副武装的警卫跟随。
"姐,老公昨晚上没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这右眼皮一个劲的跳,总觉的有事发生。"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是不是咱家那边有啥事?"
"不应该呀,要是家有啥事,不早来电报了?"
"姐,昨晚上不是素贞给老公送电报了吗?然后老公就出门了。"
"对,我想起来了,老公的脸色儿很不好!"
"赶紧走,肯定是有事,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二人加快了脚步,小跑了起来,刚到军营门口,就听到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叫。
"姐,大姐,二姐…"声音里带着哭腔。
炫炫和宝宝听到声音,如雷击一般,刚一转身,一个小小的身影像炮弹一样,撞进了炫炫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