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一怔,觉得这是玩笑。
杨玄上马。
乌达走过来,边走边解下刀鞘。
“大兄!”李志觉得不对。
“叫我?”杨玄上马问道。
李志强笑道:“这是玩笑吧?”
乌达举起连鞘长刀。
“大兄救我!”
啪!
“嗷!”
……
腿断的痛楚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惨叫了一路旳李志愣是没骂杨玄。
“至少不蠢。”卫王说道。
“在梁王府中,蠢人会活成行尸走肉。”李晗被大车拉了一路。
回到卫王的住所,医者已经在等候了。
“如何?”医者上前,温文尔雅的颔首。
“腿断了。”李志喘息着。
“痛乎?”医者用词很雅致,让李志不禁生出了好感,“痛。”
医者含笑,“且忍忍。”
他拿出剪刀,把李志的裤腿剪开,叹道:“毛茸茸的腿,多乎哉?不多也!”
李志哆嗦了一下,“这位……”
卫王府中的侍卫说道:“这是太平名医……”
医者淡淡的道:“如今是陈州。”
侍卫重新介绍,“这位是陈州名医陈花鼓。”
李志问道:“冒昧一下,陈先生对跌打损伤可有造诣?”
陈花鼓看看他的腿,伸手摸了一下,就在李志惨嚎时,淡淡的道:“当世说跌打损伤,老夫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边上躺着李晗,他看到陈花鼓右手小指那长长的指甲,低声道:“晚些请了军中的医者来。”
杨玄和卫王在前院。
“此事你莽撞了些。”卫王说道。
“既然都是得罪人,那为何不得罪惨一些?”杨玄心中却在想着另外的事儿。
赵王竟然想和杨氏联姻,梁王也是如此,由此可见,宗室和伪帝离心了。
这是个重大利好。
“你以后会多个敌人。”卫王的神色柔和了些。
“我也不想得罪人。”
这是实话,杨玄只想做个好人。
“只是无法坐视。”
卫王默然。
杨玄走到门口,正准备出去。
卫王抬头。
“我也是。”
他没有自称本王。
杨玄心中乐呵,顺势让人去州廨说一声,“就说我去巡查。”
可有人比他更快。
州廨斜对面,两个女子正在木架子上翻来滚去,惊险万分。
围观者很多。
“哎!油锅来了,小心衣裳啊!”
“哎!让一让了!”
老贼一本正经的喊着,王老二也跟着吆喝,“收税了啊!让开!”
油锅不怕,有本事你就蹭,回家洗洗还能得些油水。但收税的是官老爷,拦不得。
两个棒槌顺利到了最前面,蹲在那里,陶醉的看着。
“这个弯腰,哦哟!好吓人!”老贼目不转睛。
“哎!她竟然能含着棍子倒立,那牙齿定然厉害,吃肉干都不带嚼的。”
王老二赞美完毕,“老贼,该走了,郎君那边还有事呢!”
老贼摇头,“郎君说有事,屁事没有,就是想偷懒,咱们看咱们的!”
“这腿,好长!”
这个赞美的声音有些耳熟,老贼和王老二缓缓偏头。
尊敬的使君大人换了一身便衣,正在看两个女人翻跟斗。
外面有人吆喝,“使君何在?使君,使君!”
若是被人发现使君大人蹲在这里看女人翻跟斗,威望会跌几成?
杨玄低下头,可低头瞬间看到了老贼。
娘的!
杨玄板着脸,“这个木架子很危险。”
“是啊!”老贼赞道:“郎君怜惜百姓。”
王老二开口,“郎君怜惜美人。”
杨玄冷着脸,“老二今日的肉干……取消!”
王老二愕然,老贼说道:“再说话明日的肉干也没了。”
杨玄使个眼色。
老贼直起腰喊道:“谁寻使君?”
王老二差点想喊使君在这。
想到自己的肉干,他赶紧捂住嘴。
老贼挤了出去。
再回来时,他挤到杨玄的身侧,蹲下。
“郎君,桃县来了使者。”
“何事?”
“说是有人举报郎君贪腐。”
艹!
杨玄没心思看杂耍了,起身去了州廨。
“杨使君究竟去了何处?”使者有些不耐烦,一边擦汗,一边喝茶。
“使君去巡查了。”使者都不能得罪,否则回去捅你一刀子,你还不知道。所以卢强很是谨慎。
“哈哈哈哈!”
笑声中,杨玄进了值房。
使者坐着不动。
从官服看,使者不过八品,竟敢坐着不动,这姿态就有趣了。
贪腐的罪名可大可小,不,是可多可少。
这等事儿没有证实,就无法拿人。
使者这个姿态,有些像是先入为主。
杨玄自问在北疆官场没怎么得罪人,更不认识使者。
这是几个意思?
他微微冷着脸,“何事?”
卢强使个眼色,示意他太过强硬。
杨玄的脸越发的冷了。
许多时候,你的软弱只会被误认为心虚。
使者干咳一声,站了起来。
“见过杨使君。”
原来你的腿没断,也知晓礼貌啊!
杨玄淡淡的道:“何事?”
使者说道:“桃县有人说杨使君贪腐。”
“黄相公如何说?”
杨玄压根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使者的腰挺直了,“相公说无稽之谈,不过举报人言辞凿凿,说杨使君灭了瓦谢之后,收了瓦谢藏宝。”
那事儿不是只有可汗知晓吗?
不,是华卓兄弟知晓。
在败亡之前,华卓把这个秘密告知了女儿慧娜。
慧娜死了,华卓兄弟也死了,唯一知情的便是杨玄和乌达率领的护卫们。
那些护卫没有根基,杨玄就是他们的天。
而且只要不蠢,他们就不敢掺和这等事,否则杨玄倒霉,你一异族人难道还想落个好?
不说旁人,老头定然会把他弄的生不如死。
不对!
若是真的发现了证据,现在来的就不该是官员,而是……军队!
艹!
淡定!
杨玄说道:“此等事我连辩驳都没有兴趣,相公是什么吩咐?”
使者的态度又恭谨了些,“刘司马当场发怒,呵斥举报者,差点动手。”
老头越发的冲动了啊!
杨玄腹诽着。
“相公令你去桃县。”
杨玄抬眸,没有预料之中的愤怒,只有冷漠,“若是谁都能污蔑一州刺史,以后大伙也都别做事了。”
使者说道:“相公当场呵斥了刘司马,刘司马说让你去桃县散散心。”
若是不自辩,就显得有些心虚,这事儿一直会悬着。但去自辩又有些憋屈,所以老头让他去桃县散心,顺带把这事儿了了。
“老卢和老曹看好家,我去桃县一趟。”
卢强显然是怒了,鼻息咻咻,“做事的人不得好,不做事的人步步高升,这个大唐……病了!无可救药!”
“老卢别这样!”曹颖劝着,可不小心却把茶杯给捏碎了。
老卢人不错,老曹的演技不错。
使者干咳一声,“刘司马说,杨使君练兵了得,相公说如此,就让杨使君带一千骑去桃县演示一番。”
这个狗东西!
卢强和曹颖齐齐看向使者。
这个狗东西把顺序说倒了,若是他最先说这番话,谁都知晓黄春辉让杨玄去桃县是安抚之意。
杨玄问道:“使者和杨某有仇?”
卢强冷笑,“怕是有人想看看使君是否做贼心虚吧?”
使者拱手,“是廖副使的交代,廖副使说,刘司马为杨使君吃了苦头,好歹杨使君也得受个惊。”
廖劲吃饱撑的!
杨玄觉得不至于。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鼓噪,廖劲干脆就建议让使者来临安试探。
有意思啊!
杨玄有些纳闷,心想自己只是刺史,难道碍着谁了?
陈州是个独立的地方,刘擎在时,地位不可动摇。就算是他走了,继任者也不是北疆自己能决断的……但有建议权。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杨玄侵蚀了谁的权力。
陈州是独立的……再说一遍,所以,陈州的权力没有碍着谁。
那特么吃饱撑的?
带着迷惑,杨玄回到了家中。
“郎君!”
章四娘从门后突然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郎君。”
“怎么不扭了?”杨玄有些好奇。
章四娘低着头,她今日穿的衣裳有些大,顺着往下滑,露出了白腻的一抹脊背,“怡娘说,以前能扭,现在扭就是挑衅娘子。”
怡娘对分寸掌握的太好了。
杨玄说道:“扭着也累。”
“不累。”
“为何不累?”
“扭着扭着的,就觉着饿了。”
“这还能消食?”
杨玄想了一下那个动作,扭腰,送胯。
这个动作,有些像是卷轴里的快步走,不,是竞走。
竞走的几乎都是瘦子。
以后阿宁想减肥就建议她学学这个?
阿宁扭起来……
杨玄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阿宁,你该减肥了。”
正在看书的周宁抬头,迷惑的道:“昨夜你还说我有些瘦了,要多吃些。”
“渣男!”朱雀说道:“带着妻子出门时,恨不能妻子只剩下骨架好撑起衣裳。躺在床上时,恨不能妻子浑身都是肉。”
呵呵!
杨玄打个呵呵,“对了,我明日去桃县一趟。”
周宁起身,“我去给你收拾东西。”
“阿宁。”
“嗯?”周宁回身。
“要不要给你寻个事做?”
“什么事?”
“没事。”
杨玄想到了护士。
随即脑海里浮现了一些画面。
艹!
年轻人血气方刚啊!
杨玄在想,临安缺少医者,若是弄个卷轴里的医院怎么样?
周宁为院长。
但下属全是男子也不妥当。
你不忌讳,但外面会传闲话。
杀人的从不是道德,而是人心。
这事儿……
那些女人犯呢?
可另一个麻烦又来了。
周宁去外面做事,家中的事儿谁来管?
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杨家的事儿真不少。
这个问题暂且搁置。
杨玄找来了怡娘。
“贪腐?”怡娘怒,“郎君何曾贪腐?”
瓦谢部的藏宝就在太平那边,怡娘果然是不讲理的偏袒啊!
“这个天下都是郎君的!”
……
老刘头是斥候首领。
斥候越老越值钱,所以,哪怕是到了该回家带孙子的年纪,老刘头依旧出没在北辽一线。
他带着二十余斥候出了桃县,一路哨探过去。
“小心些!”
在看到了一片马粪后,老刘头让斥候们别下马,他自己去检查。
他捡起马粪,掰开看看湿度。
“新鲜的!”老刘头面色微变,再用手指头碾碎马粪,随即上马,“有上好的豆子,走!”
马蹄声从侧面传来。
一队北辽骑兵狐疑的看着这边,有人喊道:“是唐军斥候!”
随即就是一次追逃。
“快走!”
老刘头喊道:“先去两个人。”
“老刘头,侧面!”有人惊呼。
另一边也出现了辽军,黑压压一片。
老刘头看了一眼,面色大变:“少说千余,这是要突袭哪里?”
面对北辽的强势,北疆采取的是防御态势,北辽无计可施,除非愿意付出巨大的伤亡去攻打坚城,否则最好的法子便是突袭。
而斥候们的作用就是及时发现北辽的突袭。
“走!”
双方不断接近。
老刘头喊道:“王二,带着兄弟们先走!”
王二说道:“那你呢!?”
老刘头说道:“耶耶就算是去了地狱,也能活着回来。”
无数次出生入死,造就了老刘头漠视生死的坦然从容。
他一人落在最后面,拿出弓箭,返身,腰那里咔嚓一声。
老了!
年轻时他还能扭的更厉害。
张弓搭箭。
咻!
一人落马。
再度放箭。
一骑斜刺里急速冲了过来。
他飞身一扑,就扑到了老刘头的身后,左手扼住他的咽喉,右手去抢马缰。
对于斥候而言,被俘获比死亡还令人惧怕。
双方对待对方的斥候都不会留情,能被几刀砍死就算是祖上积德,更多的是用天底下最恶毒的酷刑拷打。
老刘头的脑袋后仰,右手猛地一肘,可对手却有甲衣挡住了这一击,接着抓住了缰绳。
只需把缰绳拉一下,这个俘虏就到手了。
老刘头的身体一松,身体后倒。
对手猝不及防,竟然被这一下撞了下去。
但他也顺手把老刘头拖了下去。
“老刘头!”
前方的斥候们目眦欲裂,有人想掉头,被王二喝骂,“快跑!”
老刘头勉强站起来,冲着他们挥手,“跑!跑啊!”
风吹散了他斑白的长发,一个绳套飞了过来,老刘头单手握住,绳套收紧,他及时松手。
马蹄声骤然大作。
前方的斥候突然掉转马头冲杀过来。
“老刘头,挺住!”
老刘头举目看去,就看到一面大旗。
大旗迎风招展。
上面一个大字。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