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儿看到我忽然就冲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双肩,我惊叫一声,慌乱道:“啊——王、王婶儿!”我能感觉到我的声音已经颤抖不清了。
可王婶儿只是看着我傻笑,并没有别的什么动作,她边看我边不停地左右歪头,口中嘿嘿直笑,喊着:“小二、小二……”看着神志不清的王婶儿,我心里有些难过,以前,她总是那好吃的给我和小二吃,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我被她喊得心里发毛,忽然想到,王婶儿怎会在外面,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却听村长叹了口气道:“小山别怕,你王婶儿她命苦,每天都会到西山头去扒山头,想把小二子挖出来,我才把她找回来的,不然她能待在那里一夜,你赶紧回家去吧!”
我听了心里一突,一直在西山头,那刚刚院子里的到底是谁?我听到的那些话,就和王婶儿的声音一模一样,我不会听错的!
这时候村长将院门打开,我才发现,原来院门一直是用锁锁着的。
我没有深究我为什么没有看到锁,随着院门打开,我发现房子大门也紧锁着,院子里没有看到板凳和筐子,更不见棉花和布娃娃,我顿觉后背凉飕飕的,久违的冰冷的感觉却来得不是时候。
王婶儿依然冲我傻笑,她想把我搂在怀里,可我看着她宛若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却觉得万分害怕。甚至我不能确定,眼前的王婶儿是不是真的。
我不敢再留在这里,连忙挣脱王婶儿的手,拔腿就往家里跑,听着王婶儿在身后不停地哭喊着:“儿子,快回来,快回来……嘿嘿……”混杂不清的话语让我心绪不宁,似乎还有村长拼命地阻拦,我都抛诸脑后,一路狂奔回家,一直冲进了家门口,我才停下喘着粗气。
爷爷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烟,不过只是卷烟,那个黑色的烟斗我也就那次见过,觉得很漂亮,他看着我气喘吁吁便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猪都知道自己回家了,你跑哪里野去了?”
我刚想说之前在王婶儿家门前发生的怪事,可奶奶这时从灶房出来,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上来用手给我擦擦汗,爱怜地问道:“小山回来了,累了吧,晚饭一会儿就好,先歇会,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我听了心头一暖,便跟着奶奶进了灶房,随后蹲坐在灶膛口,烘烤着冰凉却不感觉冷的身体。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我又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布娃娃,还有那只漆黑的眼睛。
我究竟看到了什么,是我的幻觉吗?
我不敢确定,火苗很旺,我心底窜起的恐惧化作了一股冰凉,从心底蔓延至全身。我忍不住往灶膛靠了靠,可满是熊熊的火焰却驱散不了我身上的冰寒,我甚至快要把自己的手都伸进灶膛,仍旧感觉不到半点温热。
这时,奶奶惊讶的声音传来:“小山!你干什么!”
我顿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都要伸到火焰里了,吓得连忙缩回来。
奶奶赶紧过来放到抓着我的手吹了吹,不停地问我:“没事吧,没事吧,小山,手怎么能伸进灶膛,不怕少了么!还好火不大,没什么事情!”
我看着自己不见半点血色的苍白的手掌,又回头看了看灶膛,刚刚最猛烈的火焰后,已经渐渐快要熄灭。
我朝奶奶点了点头,抛开了脑中的杂念,我顿时觉得饿了,便问道:“奶奶,我饿了!”
奶奶给我搓了搓手,笑道:“这就开饭,你的手怎么冷冰冰的?吃完早点上床钻被窝……”
吃完晚饭,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到了看到的场景,尤其是那个布娃娃,我仿佛都能听到婴孩的哭声,让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强烈的好奇和恐惧让我欲罢不能,想着便决定明天白天一定要再去看看,各种杂念充斥着我的神经,没多久我就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下午,我把猪赶到了荒田里,那里枯草很多,大黑猪们吃的很开心,我便放心地将它们放在那里,然后偷偷跑到了王婶儿院门口。
我蹑手蹑脚地趴到门上的缝隙往里面看,今天门还是打开了,但院子里却没有见到人影,也没有看到我一直记得清楚的布娃娃,可却隐约听到耳边有人说话。可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楚。
忽然,又有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顿时就吓得大喊一声,连忙回头看去,才诧异地喊了声:“爷爷!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爷爷伸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没好气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不在放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猪呢?”
我揉了揉脑袋,偷偷看着他,小声嘟囔道:“猪在我家的荒田里呢……”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已经不敢再看他。
心里估计爷爷是要骂我了,可这时,身后的院门却忽然打开,我吓得直接跳了起来,口中直呼,嗖的一下就蹿到了爷爷身后。
却听到是村长的声音传来:“小姑爹来啦,我说怎么有人在外面说话呢!”
爷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小声朝我骂道:“胆子怎么比老鼠还小!”
我吐了吐舌头,这才歪着头看去,原来是村长在里面开的门。见爷爷往里面走去,我也跟在了后面,爷爷看到了也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
进了院子才发现,原来在院门旁的的角落里,有两个人正坐在桌子旁,一个是个双鬓皆白的矮胖老头,看起来五十多岁,另一个眉眼间与他有些相像,是个戴着厚镜片的眼镜的年轻人,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穿戴整齐,人很瘦也很斯文,只是嘴角总是扬起,看起来很傲气。
那个老人看到爷爷来了很客气,连忙站起来向爷爷递烟道:“想必您就是元先生,我是小二的舅舅徐老根,我那苦命的妹妹,还需要您多援手。”而那个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只是朝我和爷爷笑了笑,随即低下头去。
我看他的样子好像看不起爷爷,心里没来由憋着股火气。爷爷不温不火地接过烟,淡淡道:“我一个庄稼汉可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出几把力气。”
我眼睛一直偷偷注视着这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只见他只是看了我爷爷一眼,随即就低垂的眼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那老头却急忙道:“元先生说笑了,您的名声在这十里八乡的那都是知道的,我妹子这事情,还是少不了您做主!”
爷爷没有多说,顺势就坐下来,徐老跟有些歉意地帮他点上烟,爷爷本就像是不太在乎那个青年的态度,倒也就不愿搭理他。
我就站在他身后,好奇地张望着,瞥了一眼王婶儿家的大门,虽然门开着,可里面似乎格外的暗,像是弥漫着一层黑雾一样,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村长眼力见识过人,自然发现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连忙打圆场道:“小姑爹,我给介绍下吧,这位就是徐老根的公子徐大军,可是个咱们这里第一个大学生,现在在省城当大夫,这次特地回来就是帮小二他妈来看病的!他在城里可有名了,每天有病人慕名前去,今天也是抽空回来的!”村长一半像介绍,一半更像是恭维,几句话说得徐军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听了反倒更瞧不上这人,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向爷爷,却见爷爷只是眯着眼睛抽烟,静静地听着村长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徐军却连忙开口道:“乔村长过誉了,不才区区一个看病的,也不过是碰巧治好了几个公司的老总,这一传十,十传百的都给夸大其词了,当不得真的,再说,做人也不能忘本不是,小时候姑姑也是很疼我的,回来帮她看病那是应该的!”
我听着不由撇嘴,王婶儿今年也就三十多岁,不过是乡下苦,显得有些老,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小时候照顾你,我看你你是做梦的吧!
爷爷又抽了口烟,等徐军说完了才对村长道:“小二他妈呢?还在家里么?”
村长赶紧回道:“刚刚徐大夫给她看过病,打了一针,她现在已经睡下了。”爷爷是村长的长辈,所以他一直都很尊敬我爷爷,何况爷爷经常帮他给村里的事情出谋划策,他自然对爷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爷爷看向徐军,徐军似乎看爷爷对他不理不睬,心中不悦,看也不看爷爷,对着空气淡淡道:“我给小姑打了针镇静剂,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具体的病情诊断还要再跟进,目前初步判断应该是精神分裂!”
村长和徐老根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直等到他说完停下一段时间后,村长才像是试探地问道:“那、那这病到底是怎么得的呢?”
我看着村长这样不由好笑,很明显他根本就不懂人家到底说的什么,偏偏还要煞有介事地询问,甚至刚刚连人家已经说完了都没听出来,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徐军似乎很享受这种大家都懵懂着看着他等待他的感觉,我从小就不喜欢有些大夫那种手握别人命脉的,掌控生杀大权不可一世的样子,很明显,徐军也是这类人。
他将笑意藏在眼底,叹了口气道:“小姑是受不了我那个表弟突然夭折的打击,这才思忆成狂,才变成了精神分裂。”
村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就顾着点头。
爷爷忽然眉毛一挑,打断们道:“小二他妈真在家么?”
村长这次终于听懂一句话了,连忙肯定道:“在床上躺着呀!”
爷爷皱着眉,将烟弹在地上道:“带我去看看!”
村长刚要起身,却听徐军道:“打了镇定剂的人还能乱跑不成?你有没有常识!”
爷爷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狠狠道:“你以为镇静剂是安眠药?有没有一点医学常识!”
徐军被爷爷一句话堵得脸色通红,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而爷爷已经跟着村长他们进屋,我没有进去,一会儿就听到徐老根惊呼道:“妹妹,妹妹,我妹妹呢?”
家就那么大,村长他们找了半天也不见王婶儿的踪迹。
徐军傻眼了,他喃喃道:“怎么可能,明明门都没开,小姑怎么会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