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太子和夏帝对弈,两人都是一身尊贵,一个沉稳,一个内敛,眉眼间有五六分相似,不一样的年纪,虽然太子容貌更加瑰丽,夏帝却更多帝王威仪,丝毫不输太子。
两人下棋,却谁都没有说话,一句聊天都没有,就盯着棋盘,针锋相对,似乎非要争个输赢,最后,太子赢了。
“父皇,承让!”
夏帝看着棋盘,半响没说话,终于缓缓丢下手中的棋子,承认自己是输了。
“不错,好多年没人能赢朕了,虽然输了,也算畅快。”
太子没有接话,而是让花公公拿了一个匣子过来,把匣子推到夏帝面前。
夏帝挑眉:“这是什么?给朕带的礼品?”
“父皇要是这么想也可以。”太子伸手挑拣着棋盘上的白子,淡然道:“父皇不妨打开看看。”
夏帝伸手打开,里面不是礼品,而是一堆信纸和账册,只看一眼,夏帝就明白了,然后把盒子盖了回去,沉吟着不说话。
太子一点儿不意外他这反应,但他却不想再看着夏帝装傻:“这些都是卫晟结党阴私、收受贿赂、通敌叛国的证据,请父皇定夺。”
夏帝目光沉沉看着太子:“你为何独独针对他?”
这些证据一天两天收集不了,而两次西南之行,太子都以身涉险,为了获得卫晟的罪证不顾安危,这都不该是针对了,看起来似乎有深仇大恨似的。
“儿臣可不是针对他,是不死不休。”太子喝了口茶:“无相山后山一坑的白骨,一半都是他卫晟的人。”
夏帝眯眼:“他想杀你?”
“父皇不信?”太子轻笑,倒也根本不在乎夏帝信不信。
“父皇,儿臣能做的都做了,但这最后一刀,还是握在您的手里,毕竟卫晟的身份摆在那里,插手江山这么多年,位高权重,想要清除,宛若剔骨,可若是不切除,迟早一日,养虎为患,必定危害我夏朝江山社稷。”
太子说话不重,一边说一边整理棋子,仿佛寻常父子聊天,娓娓道来。
等棋子收完了,夏帝还是没有答复,太子轻叹了口气:“儿臣知道父皇顾忌,若是当真太过为难,就请父皇废了儿臣这太子之位。”
夏帝皱眉:“你这叫什么胡话?还是想以此要挟朕?”
纵然太子为的是夏朝江山考虑,可用上了要挟,这也足以让夏帝反感,一身帝王威仪展露无疑。
帝王天家,哪儿有那么多的父子亲情?他心情好的时候,是父子,一旦触及到了帝王的威严和权势,他是帝王,他们是君臣。
太子可不怕夏帝这君威:“儿臣岂敢要挟父皇?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儿臣身为大夏的储君,自然要为大夏江山考虑,卫晟就是这夏朝最大的蛀虫,儿臣欲为父皇分忧,可父皇却多方顾虑,继续放任他,这样的江山社稷,儿臣这个太子当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若父皇废了太子,给我个闲散王爷当当,封地就选无相山,那里清净,待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要是换了别个皇子,哪怕是那无法无天的福王,一看到夏帝冷脸,顿时就吓得请罪求饶,可唯独太子,明明多年没在夏帝身边,可回来了却不见丝毫生疏和害怕。
淡然的态度,从容的姿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佛性通透,仿佛真的有了出家人的那种超脱世外的淡泊。
他说想请夏帝废太子,似乎真的就是想让他废太子,根本不是客套之言。
夏帝:“......”
这太子之位,明王不知道眼馋了多少年了,就是那福王和襄王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可这得到太子之位的,反而不想要。
这人就是这样,若是别人非要找你拿什么,你估计给得不情不愿,甚至觉得他太贪心。
可若是人家真心不想要了还给你吧,你又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废太子关乎国体,哪儿能这么随便,日后切莫再提。”
太子闻言也没有坚持,他不逼夏帝,但是他的态度就摆在那里,似乎没什么悲喜。
夏帝看着又是欣慰又是惆怅,太子这么淡定稳重自然是好的,可这似乎也太淡然佛性了。
太子收起了棋子,起身:“天色不早了,父皇也早些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夏帝抬手:“退下吧。”
等太子要退出去了,夏帝突然想到什么道:“你母后病了几日了,你该去看看她。”
太子躬身:“儿臣遵命!”
太子走了,那平淡无波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还在夏帝的脑海里,说到皇后,太子可是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九年的分隔,母子情终究是淡了,还有之前皇后的态度,确实伤了太子的心。
夏帝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招人过来:“来人,去查一查无相山。”
太子若无相山后山一坑的白骨都是卫晟的人,证明卫晟想杀太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太子怎么活下来的?夏帝想到了花浔。
当年先帝把花浔赐了照顾太子,花浔虽然之前是四大太监之一,但一直很低调,也是很年轻,被打压之后就再也没有翻起风浪,低调得让他都忘了他曾经的身份。
不过若是花浔,确实有本事从卫晟手里把太子救下来。
这太子与卫晟无冤无仇,且还去了无相山那么偏远的地方,为何卫晟非要杀太子?
夏帝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虽然是一个帝王,但终究有耳目所不能及的地方,尤其是还有不少人诚心不想他知道。
太子出了御书房往回走,花公公跟在他身后:“殿下为何要提起无相山,若是陛下查到了什么,对殿下也不利,这么多年都隐藏过来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查到又如何?就当孤可怜我这父皇吧......这么多年,也该知道真相了......况且就算他想查,哪儿那么容易查得出来?”
太子墨色的眸中凝聚着浓郁的黑暗之色,晦暗不明却又似含着无边的戾气肃杀和深深的厌恶。
厌恶皇后那些肮脏事儿,也厌恶自己这半身肮脏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