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云子前几天拿到了个新任务——监视到津门来的褚三林。
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最好能细致到说了什么话,这些东西都要一一报到海光寺。
她本想一起进酒楼,最好能坐在褚大帅边上的包房打探一下了,谁知褚三林直接包下了酒楼,留下背着枪的卫兵在酒楼门口站岗,带着自己的姨太太进去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在对面的茶馆里挑了个临街的位置,盯着酒楼门口的一举一动。
茶馆小二提着茶壶来问是否要添水,她正要点头,余光瞥见酒楼门口忽然热闹起来,褚大帅带着姨太太出来了。她冲小二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茶水钱,准备离开。
等褚三林一行人上车走了,南城云子才从茶馆里走出来。她左右看看,挥手叫了一辆在茶馆外趴活儿的黄包车,提着旗袍的前摆,坐了上去。看她坐稳,车夫便拉起车来,向前跑去,这期间,她一语未发。
城东商业街,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一个布店前。车里走下来一位穿着墨绿色马褂,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
中年人刚走进布店,就有眼力劲儿足的小伙计迎了上来。这客人看着眼生,他想了想,开口介绍:“这位爷,您想看点什么?小店不能说应有尽有,但在津门,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中年人在店里货架上看了一圈后,问道:“你们有双面绣吗?”
小伙计皱了皱皱眉,吃不准这位客人的用意。
“双面绣有的,我们刚到了一批,还在库房,我去问问老板能不能拿出来,您先喝口茶,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来。”说罢,向中年人举了个躬,快步往后堂走去。
中年人点点头,在店里慢慢转悠,看看这匹布,摸摸那块料子。没一会儿,店里掌柜从后堂出来,看见中年人,便堆笑着走过去:“这位先生,听说过您要双面绣?”
“嗯”中年人点头道:“老板这儿有没有?”
“有有,但不知您是打算送礼呢,还是自家用呢?”老板一边跟中年人聊着,一边思索着提问,把他引到茶桌边,吩咐小伙计去给客人倒茶。小伙计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他毕竟刚来两个多月,得手脚勤快点儿,不然老板不能留他。他之前的伙计就是因为懒,才被老板开掉的。
“当然是自家用,家母喜欢双面绣,我打算给她定个屏风。”中年人答。
“定的话当然可以,不知道您能给我们多久工期?”老板笑的更甜了。
“春节前吧。”中年人答。
“那,这屏风您要几扇?”
“六扇吧。”
“秀什么?”
“栀子花。”
小伙计端着茶回来的时候,发现老板和刚才那个中年客人都不见了。他把茶杯放在桌上,挠挠头。奇怪了,刚才还叫我上茶,怎么一会儿人都不见了?
“老板呢?”他凑到账房边上,从兜里掏出颗花生米,塞进嘴里。
“和客人看货去了。”账房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趴在帐台上,这种天气,真好睡啊……
“郑伯伯您来了!”看见来人,屋里的人站了起来。
“等久了吧。”中年人在她对面坐下。
“我也没来多久,您什么时候回京城?”
“明天一早就走了,先不说我,你怎么被盯的这么紧?”中年人皱眉。
“没办法……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跟您见面了。”
金凤卿叹了口气,提起茶壶,给对面的人倒上一杯茶。
早上程妈出去买菜,小贩在找钱的时候,给她塞了个小纸团。回家后,她赶紧把纸团给了金凤卿,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栀子花王”。
郑伯伯给她回消息了!
金凤卿口里的郑伯伯,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叫郑远东。他和父亲还是同窗,只是毕业以后,一个在津门从商,一个去京城从政。
金家出事的时候,郑远东在山城,他准备赶回来收养金凤卿和她弟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金文季。
郑远东很想派人保护金凤卿姐弟,却没想想到她身边一直有东洋人在监视。而他又不能在东洋人面前暴露身份,只得找人,混进育德街,才和金凤卿取得了联系。
她知道郑远东这段时间都在津门,昨天晚上便从他之前留下的渠道传消息出去,说要和他见面。
程妈拿回来的字条上是接头暗号。王字拆开是“十二”,栀子花指的是这家布店。暗号的意思是让她中午十二点去布店见面。
这家布店这是她外祖留下的产业,算是母亲的嫁妆,之前都是母亲在打理,金家上下,除了父亲和她,没人知道。
“这次褚三林来津门是跟土肥原田二见面的,听说褚三林想让土肥原田二做他那边的军事顾问。这事儿您上个心。”两个人的时间都很紧,没功夫给他们叙旧,金凤卿开门见山的告诉郑远东她刚确认的消息。
“我说褚三林怎么跑来津门,原来是为了土肥原田二啊。”郑远东端起金凤卿倒的茶,抿了一口。
“嗯,土肥原田二派金文季面上接待褚三林,私底下应该是派了南城云子监视他。”昨天在海光寺,问起南城云子,土肥原田二也没避她,说南城云子被他派出去监视人了。
“行,我知道了……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在找英租界的巡捕房的人?”郑远东消化了金凤卿刚给她的消息,便问道。
“嗯……”金凤卿点点头。她没想到,郑远东忽然跟她说这个。
“你别去了,你要是信得过,这件事交给我。”其实,郑远东一直在调查金家大火,但当时的档案都在英租界的巡捕房,他一直在想办法找关系拿出来。可一直不得其法。
可不知为何,昨天夜里英租界巡捕房发生大火,把之前的资料都烧没了。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是不是有人在可以掩盖金家老宅大火的事。
“这……”金凤卿知道郑远东是好意,但……这是她自己的事情,怎么能给郑远东添麻烦呢。
“就这样吧,你好歹叫我一声伯伯。你的事儿,我帮不上忙,你父亲的事……让我来吧。”郑远东站起身,怜惜地看着金凤卿,“我不能久留,这件事儿你放心,有急事给我发电报。下次我来津门之前,会再派人给你传消息……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