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回来之后,庞煌发现这个大将军改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看来两年的南京生活,的确让他改变了不少,庞煌心里想到。
之前都是在徐达的羽翼下当兵,徐达看在早逝的常遇chun的份上,肯定也会对蓝玉照顾一下,猛地一下分开,作为副将协助沐英练兵,就少了人迁就,慢慢的就成长起来了。
并没有像是之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我行我素,任凭自己的心意做事,而是按照规矩,向北平都司报道,验明印信,交接兵权之后,才从军营里面出来。
而后又去拜见了新上任的布政使刘忠,按察使李潜,第四站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才姗姗来到了北平知府衙门,但是却扑了个空。
十月份,公主府建成,庞煌已经携临安公主搬了过去,只好又折回去找清华义学的所在,然后见到了庞煌,依然是按照礼数,先拜见公主之后,才随庞煌一起去花园闲聊。
临安公主自然认得蓝玉,无奈斩衰三年,还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满,不方便待客,只能让庞煌好好招呼。
两个人来到花园,公主府的花园可是比北平府衙的内花园大了很多,尽管庞煌已经将自己苦心收集来的花草基本全移植过来,依旧填不满公主府花园的一个角落,装修倒是没有太装修,庞煌想着等到明年服丧期满之后再行装饰,否则肯定会有人说东道西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等到丫鬟将酒菜上齐,花园内没有外人的时候,才渐渐把话题步入正轨。
“这就是你所说的二锅头?”闻着刺鼻的酒香,蓝玉问道。
“不错!”庞煌悠然的剥了一颗干果,是商贾们从西域带回来的,在大明很少能够吃到,抛进嘴里,慢慢的品尝着其中的香味,回道:“你蓝大将军有命,下官岂敢不从,不过这酒是稀释过的,算不上最烈的酒,大约也就是五十多度吧?”
“五十多度?那有多烈?”蓝玉有些迷茫,庞煌才想起了自己用了不该用的词汇,但也不解释,没声好气的说道:“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果然不防,蓝玉抓起了近一两容量的杯子,连犹豫都不犹豫就倒进了嘴里,还没有等他拿起筷子,就一口气憋在了那儿。
一道红线从眉心开始向两侧扩散,片刻功夫便满脸通红。这口气憋了至少有两分钟,正在庞煌担心的时候,只听见蓝玉大声喘气的声音,心有余悸的指着酒壶,问道:“这是酒?”
庞煌拿起酒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自己用舌尖沾了一点,连忙吐了出来:“ri”,拿错了,还是自己吩咐错了,竟然拿了酒头出来,这最少也要七十度左右,自己是放在家里做准备当医用酒jing的。
“拿错了!”庞煌歉然笑道:“刚才让他们拿最烈的酒,谁知道把这端上来了,估计这些家伙趁着我没有在家偷喝了!!”
“你故意的。”蓝玉咬牙切齿,庞煌倒也不怕,连忙招收让在远处候着的丫鬟,重新拿酒上来。
将哪壶酒往旁边推了推,蓝玉虽然好酒,但也不敢喝那近似酒jing的玩意,然后皱着眉头问他:“你就是因为这个鬼东西被弹劾了?”
庞煌只好点点头,蓝玉在那边添油加醋,说道:“回头我也弹劾一把,浪费那么多粮食,你造出点能喝的东西啊,这不是把粮食往水里倒吗?”
庞煌笑了笑,没有理会这句话,反而说道:“那一壶真的不是用来喝的,我有大用,你过几天就知道了。”
稍后,丫鬟把新酒送上,又退了下去,蓝玉尝试着喝了一口,虽然也很呛人,但已经在接受的范围之内,才放心的喝了两口。然后继续说道:
“你有什么用途,尽快让皇上知道,你也知道皇上这个人,皇宫里点几根蜡烛还要算一遍又一遍的,你要真的纯属浪费,他就算不问罪,以后你也很难交代。”
庞煌点点头,想想御书房那昏暗的光线,对此深有所感,说道:“什么用途先不说,过几天还要借你蓝大将军的人马尝试一下,到时候你就会清清楚楚,这次你来,不单单是为了jing告我这个而来吧。”
又喝了一口,蓝玉似乎颇为喜欢这种烈酒,才说道:“临来北平之前,皇上召见我,说这次对于北平没有牵涉空印之事感到欣慰,但是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唐门因为事先向你通风报信的事情,皇上也知道了,并让唐门随着使节去云南作为惩罚,下不为例。”
庞煌心里一跳,这是朱元璋很直接的jing告了,唐门也是够冤枉的,其实就算他不提醒,自己难道还没有长个心眼吗?
呃!唐门不知道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已经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善意的提醒的。
而且朱元璋只是jing告,似乎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听蓝玉说道:“皇上已经调张度为福建按察副使,我到北平的时候,他也应该去走马上任了。”
张度,御史台御史大夫,弹劾自己浪费粮食那个,也是在奏折中说魏观“兴既灭之基”,现在被调到福建做按察副使,那就是替自己撑腰,把张度直接调出南京,省得多言多语。做皇帝的女婿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谢陛下的恩典!”庞煌已经习惯了这些理解,朝南方拱手一礼,说道。
“别说这些了!”蓝玉笑道:“现在就咱们两人,不用装成这样,皇上说了,你关于互市的折子,他都看过了,也挺赞同,但是就是中书省通不过,皇上也要听一下中书省的意见,希望你能干出点成绩,堵一堵中书省那班官员的嘴?”
“这是皇上说的?”庞煌愕然问道。
“反正就是这意思,具体怎么说的,最近累的太狠,记不清原话了。”
这样也行,庞煌倒是真的看错了蓝玉,本来看到蓝玉这次回到北平,于是交接,又是各方面的都拜见了个遍,一副以公事为主的模样,庞煌还以为他变得沉稳了,谁知道几句话说下来,就变了腔调,难道是喝醉了不成。
随手掂起桌上的酒壶,还剩下大半,一壶酒不到斤把左右,喝这么点就说醉话,这蓝玉的酒量可不怎么样啊。
“我没有喝醉!”蓝玉看见庞煌如此看待自己,不由有些恼火,说道:“这酒就算是烈了点,喝个一两斤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说这次怎么会突然回来了呢,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换防呗,我只能说道这里了,其余的只能说是机密,说不得,算我卖个关子,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
庞煌这时才相信蓝玉只是张狂,而并不是喝醉,心里安稳了一点,两人又喝了一会酒,特别蓝玉向庞煌说了最近两年南京城发生的事情,也算是实现了部分消息共享。
但是聊到了方克勤,当蓝玉知道庞煌的疑惑时,不由哈哈大笑,这件事,只要是在南京城官场上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没有人敢问,也没有人去说而已,就算是方孝孺,也只是知道了个大概,而不敢胡乱张扬。
方克勤之死,绝对不是死于空印案。而是死于他当官当的不是地方。
济宁在哪里,在山东,济宁有什么,有孔庙,孔子的嫡系后代都在哪里住着呢,无论是那个人当皇帝,都会封其家主为衍圣公,以示对儒家的尊重,就连蒙元人当权也不例外。
但是偏偏就是大明的开国皇帝,看着这个衍圣公不顺眼,他作为皇帝,是需要读书人为他治理天下,但是却绝对不想看到一个比他影响力还要大的人。
这其中又牵涉到一个小事情,洪武元年三月,大将军徐达攻克山东济宁,朱元璋便传令孔子第五十五代孙元国子监祭酒孔克坚到南京去朝见。
孔克坚犹豫不决,称病不出,只派他的儿子孔希学前往。朱元璋疑心这位袭封衍圣公看不起他这个出身微贱的皇帝,感觉受了莫大污辱,虽再三压抑,终是恼怒难消,便拟一诏书,快马送给孔克坚,说道:"吾虽起庶民,然古人由民而称帝者,汉之高祖也。尔言有疾,未知实否。若称疾以慢吾,不可也。"孔克坚这才感觉大事不妙,便ri夜兼程地赶到了南京。
从此朱元璋就对孔府有些一些不满,洪武二年,就曾下诏说:“孔庙chun秋释奠,止行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祀。”,那意思就是说,要拜孔子,你们去曲阜拜就行了,别的地方就不要祭祀了。虽然被群臣所阻止,但是最后还是将孟子请出了孔庙。
这一点庞煌知道,也就是当初怀柔建立清华义学的时候,并不在义学为孔子塑像,因为这件事庞煌也曾经遭人弹劾,最后不了了之,没有后文了。
洪武八年,济宁府有人弹劾方克勤,说济宁府知府与孔家过从甚密,有私下用朝廷的钱财资助孔府的嫌疑,遂被朱元璋下令劳役,正好快放出来的时候,遇见空印案爆发,哪里会没有人落井下石,方克勤就这么被杀了。
皇帝肯定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方克勤因为孔家的事情要被杀头,所以只能推到空印案上,让谁也无法辩驳,因为空印案本来就是一个说不清的事情。
当然,蓝玉讲的没有这么清楚,是庞煌根据他的话总结出来的,算是解决了自己的疑问,也为方克勤的一时看不透而感到有些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