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朝堂,威严的龙座,清冷的空气。
当大队军马冲进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空空荡荡。
“搜。”正稷平静的声音。
众人应声散去。
一切归于冷寂。
他抬头看着那在幽暗中仍然熠熠的金色宝座,想象自己的父亲曾经端坐在那里,既威严又仁慈,他是一个好君主,但却无声无息的消逝在那风云变幻的日子里。
无数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有人失去了家园,有人失去了生命,没有谁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而他,作为君主的儿子,也被命运驱使着一路向前,一路坎坷,一路跌跌撞撞,最终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物是人非,他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毅力才可以真正面对眼前的一切,而不仅仅是那一腔热血。
“盟主,找到了。”
心中咯噔一下,浑身上下不由得一凛,困扰自己的重重疑团今日果真能够解开吗?
他不知道,但却终须面对。
“在哪里?”
“落雪轩。”
匆匆跟了出去。
走不多时,远远看到落雪轩的门窗洞开,窗前正站着一个人。
他,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
而他,正拖着长剑,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当迈步进入落雪轩的那一刻,正稷知道为了这一步,自己等了太久太久。
胸中的怒火和愤懑交互错杂,终于停下脚步,抬起雪魄。
当利剑指向陈厚忠咽喉时,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瞳孔暗黑如深渊一般,凝视着窗外。
“想必你早就知道会有今日吧!”正稷如利剑般的眼神死死注视着他,这个老狐狸狡诈异常,他不希望自己此刻还有任何闪失,再着了他的道儿,此刻即使能与老贼同归于尽,他也愿意,因他不想让任何人再受到伤害。
那人嘴角泛起神秘的笑意,并没有扭头,“他的后人果然厉害,这就是天道轮回吧。”
“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正稷蔑视的望着眼前这个人,自己父亲的同胞弟弟。
“四十年前,嗯,确实是四十年前,没想到竟过去了这么久。当时我们还一无所有,就是在这里,四个男孩结拜成异姓兄弟,那时,我们还是前朝宫殿中几个无名小卒。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这里会成为我们的天下。”他自顾自的说着。
“怕是也没有人能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弟弟害得丢了性命吧?!”
“大丈夫要安身立命,很多事情就不能太在意。”他轻描淡写道。
“人的性命也可以不在意吗?!那可是你的一母同胞!”正稷将剑尖抵住他咽喉。
“年轻人,稍安勿躁。”陈厚忠抬起手,忽然捏住剑尖,将它压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过头。
正稷警觉起来,抽身退后,不知这老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如今已了无牵挂,你想要的,也自然是你的,不必担心。”
“不要再跟我讲这些无耻妄语!你以为天下人都与你一样?只看重至高权柄、荣华富贵?你错了!”
“不看重这些?你为何会站在此地?你果真是他的儿子。”他冷冷笑道,“明明心里渴望权力,却不肯承认,总是装出一副胸怀天下,仁厚坦荡的嘴脸。”
“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如今你的话已无人相信,机关算尽,害人无数,终究将难逃惩罚。”
“如果你觉着杀了我可以让你痛快一点的话,那来吧!”他忽然攥住剑尖向自己咽喉戳去。
正稷早有防备,哪里肯这么轻松就让他自裁,很多事情还没有问清楚,怎能轻易放过他。
他发动内力,将剑死死把持在手中,然后迅速收手,将长剑收回。
“我不会轻易杀你,很多话要问个明白!”
“问吧,但是回不回答倒是要看朕的心情。”
这老狐狸忽然变了一副卑鄙无赖的嘴脸。
“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十年前,居然有这么久了……”他缓缓的说着,似乎若有所思,但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不会真的想不起来了吧?我便替你回忆回忆,那日夜里下着很大的雪,是几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大雪,你留宿在宫闱之中,骗过了许多人,说你要陪先帝饮酒,可是自那时起先帝便再也没能走出自己的寝宫。而你,纠集同党,封锁消息,连夜展开诛杀行动,排除异己,自立为帝!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人人都喜欢听故事,可没有人关心故事的开始,人们总是关心故事的结果,要我说啊,很多的故事都是个人臆想出来的罢了。”
“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在狡辩,还在找理由混淆视听,真是悲哀,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父亲的悲哀!”正稷胸中涌起满腔怒火,声音变得沙哑。
陈厚忠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缓缓的说着:“那一年,我随兄长到大内之中做禁卫,能被选中那是家族的荣耀,也是我们将来飞黄腾达的桥梁,他提醒我,一定要谨言慎行,稍有差池,宗室安危都要受到影响,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我们认识了一个皇子伴读,他年纪比我们两个都要小几岁,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他虽然不是世家子弟,只是出身平常人家,但因为聪慧异常而又生得俊美而被选为皇子伴读。那时候,我们常常被派去守卫,虽然是护卫和伴读,但因为都是孩子,有机会就会玩儿在一处,成了很好的朋友。”
“那个孩子就是赵梅山吧?”正稷问道,不知道老狐狸忽然提起往事究竟是何缘由。
“是他。那时的他,虽然小小年纪,却已被众人惊为天人,在宫中颇赋盛名。彼时,我们都觉着各自沿着各自的路一直走下去,一定会是一条笔直的大路,只要忠心耿耿效力于皇室,终将获得皇家恩宠,飞黄腾达。可惜,却在那一日彻底完结。”
正稷听了心头一惊,没有人给他讲过父亲的过往,那道听途说的也只是些被岁月淹没的支离破碎的片段,再早的事情便更无人知晓,如今,陈厚忠忽然讲起这些,倒是让他始料未及。
陈厚忠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听,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