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起的很早,回想昨天见到正稷哥哥的情景,他并没有受到禁闭的影响,精神也不错,这让她很开心。
兴冲冲跑到审暮春屋里,想着求师父跟掌门打个招呼,让哥哥能在生日那天出来一会儿,与自己一同过生日,她想师父一定会应允。
暮春正在低头看着一纸书信,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师父,你又在看孤月先生的来信呀?”梨花欢笑的望着她,暮春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这封信已经收到好几个月了,但她总是时时拿出来看看,也不知道怎的,就是想看。
“先生是不是这几日就要来了?”
“是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暮春若有所思的道。
“怪不得师父看上去这般高兴!”
“你这鬼丫头,不要乱说。”暮春伸出食指点着梨花的额头,嗔怪道。
“那他说不定能赶上我和哥哥的生日。”
“我想应该会赶上。”
梨花正想跟暮春提出请求,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暮春新收的小徒弟李小武从门外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小武,出什么事了?莫要惊慌。”暮春问道。
李小武大口喘着粗气,“师哥,师哥出事了!”
暮春一下愕住,追问道:“哪个师哥?”
“今日一早,晓峰师兄去修真崖给正稷师哥送饭,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他来取,就爬到山峰上去找,结果发现师哥没了踪影,他又在崖顶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师哥。”
“怎么会这样?!”暮春不敢相信。
“不可能!昨日哥哥还好好的,我要去找他!”梨花的眼泪已禁不住奔涌而出,转身就要向外跑。
暮春急忙拉住,“莫急,先听小武说完,正儿一向聪明伶俐,说不定是跑去哪里玩了,我想一定能找到他。”
“晓峰师兄已经将此事禀告了掌门,掌门正派人开始巡山。”小武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好,那我们先一起过去吧。”暮春拉上梨花的手,匆忙走出门去。
“师父,我好怕哥哥会出事啊。”梨花很是担忧。
“放心,不会有事的。”暮春安慰着梨花,但自己心中却也格外紧张。
赶到修真阁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正在焦急的分头寻找着,被关在隔间里的金珂等人也听到了风声,同样急切的等待着搜寻的结果。
一直到入夜,山上山下都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正稷的踪影,他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忽然消失了一样。
暮春的五师兄张宏一向心思细密,他带领的几个弟子上山之后,经过几番搜索发现在靠近修真崖的悬崖边上,有石子摩擦地面的痕迹,很像是脚印,最后他推断正稷应该是坠崖了。
但究竟为何会坠崖?是畏罪自尽还是失足跌落,却很难判断。
等啊等,最后居然等来哥哥落崖的消息,梨花几近崩溃。
要知道,那悬崖下可是万丈深渊,如若掉下去定无生还的可能。
可是,她的哥哥就这样莫名的消失在万丈悬崖之上,她又怎能接受?还有自己的父亲,如今正在山下欢喜的等着孩子们回家,等着过几日一起为他们庆祝生日。
没想到,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云峰山顿时沉浸在各种谣言和混乱之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还是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正稷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似乎正变成不争的事实,继续寻找下去的希望越发渺茫,人们仿佛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结局。
赵烈呆坐在椅子上,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抱着头,身体不住的颤抖,泪水顺着指缝慢慢流淌。
曾经他以为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亮,可现在也许将永远陷入更深的黑暗!
之前,他对皇后娘娘愧疚不已,因为没能保护好她唯一的血脉,后来事情忽然发生了转机,正儿“失而复得”,这再次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发誓一定要好好抚养正稷,已期将来能助他匡扶社稷,可如今一切尽皆枉然,恐怕要背负更深的遗憾和悔恨度过残生。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当初自己不带正稷来到云峰山,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梨花已回到家中,爹爹无声的伤痛更让她伤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垂泪。
她知道这件事情对爹爹是多么大的打击,曾经想瞒着他,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透出风声,如今又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如何安慰自己的爹爹?
她自己又何尝不需要安慰呢?
赵烈缓缓抬起头,用他那红肿无神的双眼望着梨花,那里面是无尽的痛苦和酸楚。
梨花走到爹爹面前,静静的坐在地上,将头靠在他膝头无声的啜泣。
良久良久,赵烈忽然做出一个决定。
他用手抚着梨花的头,眼神变得异常坚毅,一字一顿的说道:“梨花,今日爹爹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于你和正儿的身世。”
是的,就在那一刻,他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就是要将所有的一切告诉眼前这个自己抚养了十多年的孩子。
原本他是打算在两个孩子十三岁生日那天将他们的身世正式告知,可没想到正稷会出事,他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早些时候告诉他,以至于让正稷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都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但是,一切都晚了,如今的他只有后悔莫及。
此时此刻,他打定主意,要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女儿,尽管这有可能让她伤心,因为原本他甚至曾想隐瞒她一辈子。
但是,现在忽然觉得让一个人能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多么重要,即使会伤心,但那显然是她的权利!
于是,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从十多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说起,包括她那美丽善良的母亲和那个作恶多端的父亲,直到她和正儿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这一切的一切,像重雷击打在梨花心头,让她措手不及。
她心中也暗暗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赵烈永远都是自己真正的父亲,她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回到那个所谓亲生父亲身边的想法,对他只有刻骨的怨恨!
如果没有他,自己的母亲就不会遭受屈辱,更不会厄运临头,在她心中他就是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当然不配做自己的父亲,哪怕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那个人的血液,也不能阻止她心头的怨恨。
接下来的数日,梨花几乎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她所听到的一切的确需要漫长的时间才可以完全消化。
几乎时时都在发呆,回到飞云堂的她也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忽然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总是痴痴的坐着,有时候眼里还噙着泪,但是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暮春看着心痛,总会走到她面前默默抱着她,任她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衣襟。
但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难以平复梨花心头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