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到梨花,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既兴奋又惭愧,感觉深深的对不起师祖,对梨花、爹爹和师父也是备感歉疚。
终于鼓足了勇气来到师祖墓前,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有感激,有亏欠,有内疚,各种情绪五味杂陈。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了三个响头。
“师祖,孩儿回来了!”刚开个头,已经是泣不成声。
他喃喃的述说着,仿佛想把自己这些年想跟师祖说的话都倾吐出来似的。
“师祖,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您,孩儿明白您的苦心,当年您告诉我凌霄草可以起死回生,但其实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仙草,您是故意哄我的,是不是?孩儿现在才明白了您的苦心,您是想激励我好好练功才这样哄我的。如今,孩儿才想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可是,可是我还是辜负了您,我一直都在逃避,甚至没有勇气送您一程,如今孩儿回来了,想当面向您谢罪!”
从呜呜的抽泣到嚎啕大哭,他仍然是个孩子啊。
正哭得昏天黑地,忽然感觉肩头被拍了拍。
扭转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身后正站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
老者慈眉善目,看上去年纪少说也超耄耋,双眸炯炯有神,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质。
“有你这些话,赵兄在地下也会安然的。”老者缓缓说道。
“多谢前辈赐教,想来您是师祖的旧识?”正稷抹抹眼泪,起身对老者行礼道。
“在下吴孟楚。”
“吴,”正稷瞪大了眼睛,“您就是师祖提到的武林第一神医吴孟楚先生?”
说到这里正稷又呜呜哭了起来,“您要是早几年过来,我师祖或许就不会死了。”
“傻孩子,”吴孟楚拍拍他肩膀,“我虽被谬称为神医,但其实很多时候仍然是无能为力啊,我这一生,都在苦寻能治病救人的良方,能起死回生的良药,可惜……终究是徒劳无功。”
“所以说,师祖把百岁草说成是凌霄草,就是为了哄我练功的吧。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凌霄草!”
“是啦,我确实跟你师祖提到过一种仙草,而它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只是并没有名字罢了。”
“真的有所谓的仙草吗?”正稷骇然。
“这种草,我一生也只见过一次,说来也是神奇,那年我游历到南方一个边陲小镇,刚巧赶上一个孩子因误食毒菇而发病,生死一线。有一个过路的客商,取来一个花盆,那盆中正栽着一棵小草。他说这是一种仙草,可以起死回生,我半信半疑,他说这草是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本不舍得给那中毒之人,但见那孩子气息奄奄、好生可怜,不救确是可惜,便舍了那草救人。我亲眼所见,他将那草连根拔出,冲洗干净之后碾成渣滓送入病人口中,不消一会儿,那孩童便呕吐起来,吐出的都是黑水,但之后竟然就那么活了过来。我见了生奇,所有人都对此叹为观止。当年,此事也曾当奇闻讲给你师祖听,但那草的名字我却不知,想来这凌霄二字,是你师祖取的名字。”
听到此处,正稷叹了口气,“师祖用心良苦,为了激励我练功,才利用这凌霄草的典故,编了故事给我听。”说着又落下泪来。
“是啦,这么多年过去,有时我也会恍惚,难道当年我见到的只是假象吗?自那之后,穷尽数十年遍寻大江南北,竟再未见到过这种仙草。或者……我不知道……”
“这起死回生仙草的典故也有人信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身穿玄色长袍的银髯老者忽然出现在眼前,身边还跟着个青衫少年,显然是一位云峰派小弟子。
不过,这老者究竟是谁?
“乌杵!”吴孟楚似乎有些吃惊。
“孟楚兄,好久不见!”老者沉郁深邃的眼神犹如一汪死水,忽然闪动了一下,“在下也曾听说过仙草的传闻,不过尽皆是道听途说罢了。”
“或许吧,不过作为医者,既然亲眼所见,终究还是相信在这世上一定有这种仙草,只是缘分未到,不得再见罢了……”吴孟楚叹息道,“不过,我与乌杵已数年未见,当年你忽然遁迹江湖,无声无息便消失了,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遇见。”
玄衣老者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是啊,确实许久未见,此番也是为了接我这个子侄回家,他这两年拜于云峰门下,近日家中有事,正要离开。”他指了指身边的少年。
那孩子个子不高,有些清瘦,面色白皙,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只是眼神里带着些胆怯。
“快,这位是神医吴孟楚先生,打个招呼吧。”
“见过吴孟楚先生!”少年深深一揖。
吴孟楚摆摆手。
“这位是?”玄衣老人深邃幽暗的眸子对着正稷转了转 。
“这位便是伯飞兄钦点的云峰派新任掌门人正稷。”
老者眼睛闪动了一下,再次回复阴郁。
“果真是少年英雄。”他声音沙哑。
“这位是乌杵先生,当年……”
“莫要再提,老朽已远离江湖数年,早已是凡人一个,往事不必再提。”
“好说好说……只希望果真能远离尘嚣……”吴孟楚似乎话中有话。
玄衣老者不置可否,眉头微锁。
正稷机敏,知道这玄衣老人并非等闲,只不愿暴露身份而已,他与吴孟楚定然有些过节或其他什么,作为晚辈不便多问,便装作若无其事,施礼道:“晚辈拜见乌杵先生!”
乌杵微微点头。
“云儿,快打个招呼吧。你看看人家,小小年纪已经是一派掌门。”
少年听了此话,眼神中更多了分羞愧,声音微微发颤,“久闻掌门威名,弟子……”
话音未落,正稷连忙上前,“哪里哪里,小兄弟莫要如此客套,我只徒有虚名罢了,这几年都是暮春师傅帮忙打理门内大事,她才是真正的掌门!你不要这般拘礼。”
少年抬起清澈的眼睛,感激的望着正稷,“我叫靳云。”
“我是正稷!以后直接唤我名字便是。”
两个少年相视而笑,互相施礼,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的惺惺相惜。
“只可惜今日我便要离开云峰山了。”少年似乎有些惆怅。
“以后还会回来吗?”正稷问。
“不回来了,”乌杵插嘴道。
少年似乎很怕他,不敢再多言。
“那实是可惜,不过没关系,小兄弟在云峰山这几年,也算是云峰山的人了,咱们将来总会江湖再见!”正稷绽起灿烂微笑,拍拍少年肩膀。
少年似乎被激励到,胆怯的眼神中浮起一抹明丽的亮色,“多谢掌门!江湖再见!”
乌杵嘴角冷冷一笑,冲着靳云使了个眼色,靳云便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匆匆离开了。
目送二人离开,吴孟楚望着张伯飞的坟冢黯然落泪道:“伯飞兄是个了不起的武学大家!只可惜被他的徒弟所害。好在那恶徒已经伏法,他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先生此番来到云峰山,特意来祭拜师祖,在此谢过前辈!”正稷深深施礼。
“当年听闻你师祖出事,我却身在千里之外,未能前来祭拜,一晃数年过去却始终没有机会前来,心中颇感愧疚,如今年岁渐长,只觉来日苦多,来到此处也算了我一桩心愿。”
“先生有心了,多谢您一直记挂着师祖。”
“我素来来去无定,此来也并未惊动云峰派上下,过来看看也便安心了。”老者拭了拭眼泪。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方才道别。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正稷呆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