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灯火,当然也不敢轻易燃起烛火,在没有确定安全之前,任何行动都要格外小心。
好在,今夜的月光还算明亮,足以让她看清楚前方的道路。
青砖铺就的小路寂寥蜿蜒,在月光的漫照下泛起点点银光,清寒的微风习习吹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这会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吗?
她感到手心微微潮湿,但脚步并没有半分停歇。
这楼台殿宇繁多复杂,四周也悄无声息,她不敢确定自己今夜是否可以走遍所有角落。
忽然,一种细微的“擦擦”声随风传入耳膜,那声音即使在这死寂的夜晚也很难捕捉。但,她确信,那声音确实存在。
声音时紧时慢、时断时续,仿佛有一种节奏在里面。
循声而去,借着月光,幽暗中眼前出现了一座檐廊,而在那高台之上豁然坐着一个人!
梨花的心疯狂的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从喉咙里窜将出来。
可怖的声音恰恰是眼前这个人发出的。
那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身体蜷缩着跪坐在檐廊下,漆黑笔直的长发直直披散着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容貌。而她的双手则在地板上腾挪舞动,神经质的忽上忽下,而那诡异的声响正是她手指摩擦在地面上所发出的声音。
虽然模糊,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她双手的指甲因与地面的摩擦与碰撞,有些已经断裂开来,在黑暗中参差不齐,甚是骇人。
梨花看得心惊,她究竟在做什么?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眼前的景象让她无比惊骇,从来没有想过这漆黑的宫宇中居然真的有人存在。
人?还是鬼?
她不敢再往下想,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不知所措间,突然感到脊背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你是谁?”一个低沉而颤抖的声音传入耳膜。
霎时,她感到魂魄都要从身体里飞升而出了!巨大的刺激几乎让她晕厥。
她下意识的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那尖利的叫声吞回喉咙。
同时,瞬间转回头,而顶住自己脊背的东西也松开了。
与她面对面站着的,居然是另一个与她动作一模一样的姑娘,两个人同时捂着嘴,喉咙中发出被压抑的低吼,两双惊恐的眼睛就那样对视着。
竟然,谁也没有动上一动。
良久,两个人好似是同时缓过神来,两双眼睛在不住的询问着彼此,似乎是在达成某种默契,他们都平静下来,双双松开了紧紧捂住口鼻的手。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姑娘便拉起梨花的手向旁边幽暗处躲去。
梨花感觉这姑娘应该不是鬼怪,也不像坏人,所以并没有挣扎,而是欣然跟了过去。
她们终于蹲坐在一个墙角的狭小空间里,四周一派寂静黑暗。
“你是什么时候被关进来的?究竟犯了什么事儿?这么晚了为何还敢在外面闲逛?”女孩在她耳边低语。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梨花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我不是被关进来的,是自己进来的。”
“什么?”黑暗中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吃惊的注视着梨花,“你是自己进来的?怎么可能!”
梨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只是无意中到了这里,是心存好奇觉着好玩,才来到此地的。”
那双眼睛从惊愕到疑惑,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话。
“先不说我,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在这里?”这回轮到梨花发问了。
女孩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怕是要在这里度过了,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为什么?”梨花的心再次砰砰狂跳起来。
“被关到这里的奴婢都是在外面犯了罪或是惹恼了总管大人,总之就是各种做错了事的人。然后就会被发配到这里,便再也别想活着出去了。”她叹息着,“我已经在这里关了半年有余,想是再也出不去了。”
“这里是监牢吗?”
“比监牢更可怕,牢狱尚且有被释放的可能,凡来到此地的人就再也不能见天日了。”
“有这么可怕吗?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刚才那个女人又是谁?”
“不知道,我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没人知道。”
“她也是跟你一样犯了罪被关到此处的吗?”
“她可不是,她是我们要侍候的人。”
“侍候?”
“是,我来此地不久,而且进来的时候就说了,不许问东问西,问多了就会被杀头,我是来得时间最短的人,所以你碰到我算是幸运。”
“何出此言?”
“因为我接触到的这里所有的人,不管你如何问,都不会多说一句话。我来到这里都快被憋闷死了。还好,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若是别人恐怕就没命了。”
梨花听了此话,心中真是百感交集,默默祈祷感恩。
“可是我看刚刚那个女人很是奇怪,她的动作有些诡异。”
“你说的没错。她经常这样,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不过,我并不管侍候她日常起居,所以很少接触。”
“我一直以为这高墙之内并无人居住,天色这么晚了,居然没有半点光亮。”
“这里面是禁燃火烛的,夜再深也自然不会有一丝光亮。”
“这是为何?”
“我也不是很清楚。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我来了半年,夜里没见过一丝灯火。”
“这个地方好生奇怪呀。”
“要我说,这就是个死人待的地方,我们被关进来的人就是被判了死罪。”女孩忽然停下话头, “刚才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梨花。你呢?”
“我叫小翠。”
两个人窃窃私语着,眼光却在不停的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半晌,梨花忽然站起身,向那檐廊走去。小翠想拉住她,却没有成功。
一股巨大的好奇心驱使梨花想再去看看那个女人。
小翠刚刚告诉她,夜深之后任何人都不允许再出现在庭院里,如果被发现就是死罪。
小翠今日出现只是因为白天在园中干活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母亲给她做的香包,那是她从外面带来的唯一的和亲人相关的物事,她是绝不能丢掉的,只是白天找了半晌也没找到,怕引人注意,所以晚上才冒死又出来寻找。
刚刚找到香包正准备回去,却恰巧遇到梨花,所以才顺手捡了个木棍过来顶住梨花的后背,没想到却相互吓到了对方。
梨花心道,既然夜里都不准出来活动,那么现在其实应该是很安全的。
所以,她一定要仔细观察一下檐廊下的女人。
再次回来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再挥舞双手,而是默默呆坐在那里,头深深的低垂着,乌黑的直发随风轻轻浮动,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一尊雕像。
梨花绕到前面,想偷偷看清她的脸孔。
忽然,她的心口像是被尖刀刺中一般,发根也倏地倒竖起来,身体无助的震颤着。
因为就在那个时候,女人抬起了头,惨白的月光下,是一张更惨白的脸,而在那惨白的脸孔上,赫然是横七竖八深浅不一的道道疤痕。
那一道一道的疤痕,恰如一把一把的尖刀插在了看到她的梨花的心头。
她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