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清楚,蝶舞的水性非常人能及,虽然他们第一次去大泽的时候,比今日的环境更加险恶,但此刻仍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会发生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流转,对正稷来说却格外煎熬,仿佛时间已经凝固。
他焦虑的在码头踱着步子,不时朝远方张望,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他甚至开始自责,责怪自己轻易答应蝶舞去冒险。
梨花看着他的样子也心中焦虑,知道蝶舞在正稷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
约莫过去数个时辰,仍没有任何消息,正稷终于按捺不住,招呼小武准备船只,想自己过去看看究竟。
正在众人熙熙攘攘准备再备船出海的时候,忽然有人喊道,“快看!船!小船!”
定睛望去,浓浓雾霭中果然见到一叶扁舟徐徐出现。
正稷开心不已!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他心中默念。
看着小船愈发近了,恨不得马上奔将过去。
此刻,几乎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小船和船上的人,船上坐着蝶舞,木头在撑船,船的甲板上还躺着一个人。
看到这里,正稷的心扑腾扑腾狂跳起来,岸上的众人似乎也都看到了这些,开始议论纷纷,熙熙攘攘的讨论着。
终于小船靠岸了!
蝶舞和木头首先上了栈桥。
接着过去几个小伙子将船上躺着的人抬了上来。
不用太费力辨认,那件亮蓝色的长衫已经很容易的辨认出,这便是金珂!
只是,很显然他早已没了气息,面目也因海水的多日浸泡而浮肿苍白,但依稀能认出原来的模样。
看到这些,正稷的泪水夺眶而出,尽管这许多天过去了,几乎已经能够猜出金珂凶多吉少,但当真正要面对时,仍然让人难以接受。
紧走几步迎上前去,蝶舞头发浸湿,满面疲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心疼蝶舞,还是在为金珂难过,身体不住的颤抖着,这次他再度失去最好的兄弟,这种伤痛实在让人无法承受。
半晌才收起泪水,尽量调整情绪,拍拍蝶舞肩膀,“辛苦啦,谢谢你!”他声音颤抖,腔调还是有些失控。
蝶舞淡淡笑笑,抬手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无法抚平他的伤痛,只默默的将他抱紧,希望能让他好受一些。
“坏,人!坏,人!”一旁的木头喃喃自语着。
“木头?你在说什么?”正稷有些诧异,抬起忧伤的眸子看向木头。
“他的意思是,一定是坏人害了金珂大哥。”蝶舞叹息道。
“是的!或许真的是坏人害了金珂,若是真有其人,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为金珂报仇!”他声音坚定。
他轻轻拍拍蝶舞的后背,“你们此去凶险异常,定然十分劳累,快快回去歇息,我会想办法查清楚金珂师兄的死因。“
“不碍事,我们先回去换了衣裳。”
“好!快去换上,别受了风寒。这次多亏了你和木头!一定要保重身体!”正稷悉心叮嘱着。
然后,回头提醒小武,“快去找铁大哥,带他直接去听涛阁,我们在那里汇合。”
“好!”小武答应着跑了出去。
蝶舞和兀自喃喃自语的木头也离开了。
正稷招呼众人抬着金珂向听涛阁走去。
他想着,铁大哥见多识广,但愿他能过来帮忙查看下金珂的遗体,看看他的死因究竟是溺水还是其他,或许对找出金珂死亡的原因有所帮助。
刚刚将金珂的遗体安置在大厅,小武火急火燎的奔了进来,“出大事了!”
正稷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小武脸色惨白,“铁大哥,铁大哥他,他自尽了!”
正稷的头犹如遭遇当头一棒,直感觉天旋地转,脚下不稳,差点跌坐在地上,“你再说一遍?!”他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铁大哥他自尽了!”
“怎么可能?!”还未等他把话说完,正稷拔腿跑出听涛阁,疯狂的向铁安的住所奔去。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的眼泪已经禁不住奔涌而出,虽然内心深处只觉得这是个笑话,但潜意识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丝丝不祥。
铁大哥一早还要求参与寻找金珂的工作,他还提出,如果有任何发现,他都愿意参与其中,不可能仅仅几个时辰便改变想法,甚至结束自己的性命。
跌跌撞撞着跑到铁安房门口,那里站着几个云峰派弟子,大家正在窃窃私语。
拨开众人,踉跄着推开房门,只见铁安已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流淌了一地,一柄匕首握在手中。
附身仔细查看,可以看到他脖颈下深深的伤痕,摸摸身体还有些许余温,只是已经没有了气息,想必他的离开只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正稷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一日之间,自己忽然失去了两个好兄弟,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用拳头使劲捶打着地面,“为什么?!不可能!不可能!铁大哥没有理由自杀!没有理由啊!”
大家都惊鄂不已,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蹊跷离奇的事情,几乎所有人心中都充满疑问和焦虑,一股莫名的恐惧气氛笼罩在小岛的上空。
没有人能在金珂身上找到什么明显的伤口,最后只能得到结论,他是溺水身亡,至于是如何溺水的,则无从知晓了。
关于铁安的死,是否自杀更没有寻到任何线索,从他的伤口和死亡的姿势来看,确实存在自杀的可能,但他似乎并没有自杀的充分理由,况且也没有留下遗书或者其他什么可以证明他是自杀的证据。
那无常的大雨又开始肆虐,呼啸着席卷着整个小岛,夜色已浓,正稷却没有休息,一个人躲在房间中喝闷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肆意的喝酒了,满地的酒瓶让他的房间显得格外凌乱。
没有人能劝得了他,近乎自虐似的饮酒,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初次离开云峰山的那段日子,不分晨昏昼夜的饮酒,只为麻木自己的心灵,那个时候,他先后失去了空空和师祖,那不堪回首的岁月仿佛梦魇般再次侵袭而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彷徨,他想逃避,却发现自己却无处可逃,仿佛只有酒精才可以麻痹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人,才可以暂时的忘记烦恼和苦痛。
蝶舞悄悄走了进来,看到趴在桌上的正稷,心中酸楚,用手轻抚他的肩头。
“正儿,不要再喝了。”
“不要管我!”正稷有些恍惚,抓起眼前的酒壶继续往口中灌酒。
“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她含泪道。
正稷忽然扔下酒壶,转过身,紧紧抓住蝶舞的手腕,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视着她,“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的好兄弟!是谁杀了金珂,是谁杀了铁大哥!”
面对这样的正稷,还是第一次,蝶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紧紧抱住他,希望能让他平静下来。
“一定就是这岛上的人!蝶舞!你知道吗?就在铁大哥被杀的前一天晚上……”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说出来,“那夜,花婆婆来找过我,她说,谁敢欺负你,她就要杀了谁,是她亲口跟我说的。”
他抬起满含泪水的双眼,望向她,“你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花婆婆?是不是?告诉我好吗?”他双手紧紧抓住蝶舞的肩膀摇晃着,满眼都是绝望,仿佛丧失了理智。
“绝不可能是花婆婆!她不会杀人!”蝶舞直视着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她不会杀人?!可是她会说话!她会武功!以前的她都是假象!至少在我面前的她都是假象,你知道的是不是?你当然知道……可是,可是却从来都不肯告诉我……”他双目灼灼,“她当然可能杀人!她甚至说她不姓花!那她究竟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不!不是她!绝不是她!花婆婆是我的亲人,像母亲一样将我抚养长大,她绝不会私自杀人。”
“你还在维护她!除了她还会有谁?还有谁有理由杀铁大哥?”他的声音开始嘶哑,想到那日花婆婆对自己说的话,想到她出手的狠辣,以她的武功杀死铁安似乎并不难,而且她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
“你疯了!”蝶舞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束缚。
“我没疯!为什么你不敢面对?!为什么不敢承认是花婆婆做的这一切?”正稷还是不肯放手。
“放开我!你变了,变得我已经认不出来了!”蝶舞拼命针扎着。
正稷这才慢慢从癫狂中恢复了些理智,松开了手,她抹着眼泪奔出大门。
她颓然跌坐,一头栽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