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望着正稷,点头道:“是的,那夜我确实在绿萍山庄,而且还无意中伤到了梨花。当时我只是想赶紧离开,不想被你们发现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伤了她,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也让她受了不少苦楚……”
正稷叹息,“原来你就是那夜在碧玉塔遇到的黑衣人。”
“正是我,那日你离开后我便乔装去了绿萍山庄,只是那火与我东星教没有任何干系!放火的是朝廷的恶贼,他们纠集神丐帮的那些乞丐穿着东星教的衣服前去纵火,就是为了要嫁祸东星教,同时扫除武林众英雄,这是一箭双雕的计策!”
正稷想到当初那个身穿东星教黑衣的乞丐,看来他们果然是和朝廷合谋作恶。
“看来竹林中你杀的那个乞丐就是神丐帮的人。”
“是,但我并不是刻意要杀他,他们确实是为了报复你将我绑架的,对付这两个小贼对我自然不是问题,但是我又不能让你看出我的武功,所以才用紫嫣迷瞎他双眼将他杀死。”
“那么看来很多江湖上传闻的恶事都不是东星教所为?”
“是的,爹爹为人向来光明磊落,管束教众相当严格,怎会容忍他们出门作恶,那些江湖上有关东星教的传闻都是朝廷在故意抹黑,甚至安排人去做的坏事,为的就是要打击东星教,破坏声誉,以达到彻底摧毁的目的,同时也可以起到制衡武林各派势力的作用。”
“怪不得上次在源海,我看到那些作恶的黑衣人是中了焚心掌。难道也是你?”
“没错,正是我做的!记得那日我先是佯装成老妪在逍遥居门口闲逛,其实也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罢了,后来刚巧碰到那些冒牌东星教的人出来闹事,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才换了衣裳过去结果了他们。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铁大哥和他的朋友对火影神功和焚心掌威力如此了解,之后才对他起了戒心。”
“原来兜兜转转,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的父亲其实是结拜兄弟。”沉默半晌,正稷终于开口。
“是的,这个我也未曾想到,只可惜……”她欲言又止。
“没想到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苦楚,承受了这么多委屈和无奈。”
“都过去了……终于要解脱了……”蝶舞道。
听到此话,正稷心中咯噔一下,竟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此刻,蝶舞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心头发紧。
“蝶舞,你的伤势到底怎样了?”
“我没事,”蝶舞抬起明亮的双眸,深情注视着他。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声沉闷的轰响,像是什么重物撞击发出的动静,一下一下,震得整个石室都似乎在颤动。
正稷侧耳倾听,忽然一声沉重的闷响,接着传来呜嚷呜嚷的人声。
“这是什么声音?”
“我猜他们定是冲破了封锁通道的石门。”蝶舞平静的回答。
正稷心中焦虑,“不行,我们不能等在此地,蝶舞,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你不在乎我所做过的一切吗?你不恨我吗?”
正稷眉头紧蹙,使劲攥着拳头,心中万般冲突,如滔滔涌动的巨浪,击打得他几乎无法站立。
“我只恨自己!”终于他一拳打在自己胸口,“我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保护好我的兄弟,都是我的错!”
蝶舞已是满眼泪水,“不!正儿,不要这样!”
看着她苍白的面庞,正稷更是心中急迫,“蝶舞,不能再等了,我看你内伤不轻,一定要及时治疗修养,我们这就离开!”
“怎么离开?”
“我们可以回彩蝶岛,从那里想办法离开。”
“走不了了,所有的船都开走了……”
“怎么会?花伯伯他们,他们应该还在岛上呀。”
“不,他们已经离开了,彩蝶岛如今已是一座无人的荒岛。”
正稷吃惊的瞪大双眼。
“刚刚在你们到来之前,我已给花伯伯他们传去讯息,让他们乘船离开了。花婆婆是个痴情的女人,她陪伴爹爹一生,虽不得做她的女人,却为他付出了一生的年华,此刻她已经带着爹爹和彩蝶岛所有的人离开了,我想这么久,船一定是走远了,他们安全了。”
“花婆婆原本姓花,后来改姓了赵是吗?”
“你怎会知晓?”
“我想她就是那位在聚仙台救了我的赵惜蕊前辈吧!”
“是,她原本姓花,后来对父亲痴心一片,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为他改了姓氏,只是父亲对她并没有丝毫动过心,所以……也苦了花婆婆啊,只是她却痴心不改,硬要留在父亲身边,就算做一个普通的管家,也不愿离去,这也是她一生的执念。”
“看来,花婆婆当日几次救我,也是你的嘱托。”正稷忽然想到之前自己几次受困,为花婆婆所救之事,这样一想,所有奇怪的事情一下子就都明了啦。
“是,虽然她不愿意前往,但为了我,即使嘴硬,还是去做了,为了我,为了父亲,她已竭尽全力。”
“蝶舞,既然大家都离开了彩蝶岛,我们也一起离开吧,我带你去找花婆婆,去找你的父亲好不好?”正稷不肯放弃希望,切切的对蝶舞说,“一定会有别的办法,还有小船的,我不能看着你被擒拿,我不能,我要保护你!带你离开!”
正稷想抱起蝶舞,带她赶紧离开此地。
“等一等。”蝶舞按住他的手臂,“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冲过来,到这里有三道石门,他们如今只冲破了一道,不急,正儿先坐下。”
正稷坐在她对面,眼中充满焦虑。
她端起桌子上一个精致的小酒壶,将摆好的两只酒杯斟满酒。
“现在还哪里有心情饮酒。”
“正儿,你且坐下,听我说,你不是说曾经嗜酒如命,后来为了我很少喝酒了。前几日,铁大哥出事你破了戒。今日,我却要敬你一杯,你也为我破个戒吧。我们好好喝上一杯,一定要喝,好吗?”
“那你先答应我,一会儿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听你的便是。”
正稷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只要坐回椅子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即便的毒酒,此刻他也愿意喝下。
蝶舞也举起酒杯,缓缓喝下。
“喝了这杯酒,一切就都要结束了。”一行泪水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滚落。
这话里似乎有话。
“蝶舞,何出此言?”正稷焦急万分,“别忘了,你答应我要一起离开!我看你脸色难看,需要马上疗伤才是!”
“我怕是永远无法离开了……”
“为什么?!”
“即便是这天下第一神医恐怕也难以替我疗伤,这种毒药并无解药。”
正稷不肯相信,“刚刚,刚刚你明明说你已经服了解药。”
“傻正儿,我是骗你的……”她凄然一笑,“此番所中之毒,根本无药可救。”
“你怎知这毒无药可救?”正稷焦急,声音颤抖,眼泪已经不听使唤的涌出眼眶。
“自小这彩蝶岛上就栽种着各种鲜花奇草,其中自不缺乏各色毒草,自爹爹病重,我更是研究了各色救命或解毒的药物,所以对各种毒物甚是了解,那狗皇帝在琴弦上所喂之毒,正是一种奇毒,名曰‘枯骨丹’,是没有解药的,从中毒后的血色自不难判断,所以……我们没有退路了。”
他的头像炸裂开一般,刚要起身,却感到身体异常乏力,每一个关节都开始麻木,不过几秒钟竟然跌坐在椅子中间无法动弹。
“蝶舞,怎么回事?我为何动弹不得?难道那酒里?”
“是,你的酒杯我下了药,可能会感到麻痹不得动弹,待药力发作甚至暂时不可言语,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时便可恢复正常。”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今日便是玉石俱焚的日子,我要让那些恶人终得恶报!”
此时,通道中又传来阵阵闷响,看来第二道门也攻破了。
远远的,几乎可以听到邹竟沙和一众恶徒的呼和声。
蝶舞缓缓起身,将手伸到桌子下面按动机关,只听吱吱嘎嘎一阵响动,那桌子翻转起来,从桌子下面的地板中翻出一只木箱,那箱子厚重异常,显得格外结实,不知使用什么木材制作而成。
蝶舞吃力的掀起箱盖。
“蝶舞,你,你要做什么?”正稷感到身体更加僵硬,舌头也开始打结,很吃力的才说出这几个字。
蝶舞并不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执拗的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推入箱中。
“正儿,你要记得,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你说,今日我们就此别过,怕是日后再难相见,我要跟你说的话都藏在长阳宫慈宁殿匾额后的一扎信笺里,答应我,待你杀掉逆贼,荣登大宝之时,再去打开。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答应我好吗?”
正稷心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泪滴从眼中滑落,他已无法动弹,更不能言语,多想冲过去挽留住心爱的姑娘,可是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眼睛能动,他几乎成了个废人。
他瞪大双眼,眼中充满困惑、绝望、焦虑和不甘,但是却不能说出一个字。
“记得那日你带我去了长阳宫……你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刻骨铭心,今生有你,我已无憾……”蝶舞也早已泪流满面,“还有些话,我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当面跟你说了,全写在那封信中。其实,也从未奢望你夺回江山之后能留在我身边,所以当时才把那信留在了那里,当做我离开你之前要告诉你最后的话。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是今日……”
正稷拼命的想摇头,心中大声的呼喊,“不要!不要!不要!”
“答应我,这是我对你提出的最后请求。”
正稷只能瞪大双眼,任泪水滚滚而下,模糊了视线。
“你若不应允,我心中便永远不得安生……”
蝶舞哀哀恳求,泪水滴落在正稷脸颊。
是的,对于她的请求,他怎能拒绝,怎能让心爱的姑娘失望。
此刻,只有眼睛还可以勉强动弹,他吃力的眨眨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已分不清是自己的泪水还是蝶舞的泪水。
“谢谢你!这就代表你原谅了我……”
虽然对她的话仍然有很多困惑,但心中巨大的痛楚,已经将一切情绪冲走,此刻正走到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默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锦盒,将它塞入正稷衣襟。
“正儿,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将来必有大用,一定要收好啊。”说着她低头在他唇边轻轻一吻。
接着,转回头望向那最后一道石门,那里传来铿锵的击打之声,她的眼神变得格外坚毅。
“今日就到了偿还之时,这些人都要以命相尝,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说完木箱的盖子被缓缓盖紧,箱内顿时漆黑一片。
正稷疯狂的想伸腿击打箱壁,却如何也不能动弹半分,只能绝望的睁大眼睛,只感到眼睛生疼,像是已经撕裂一般。
一声巨响!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感觉自己要被撕成碎片,那冲击力简直如排山倒海一般。
他感到有巨大的水流漫将过来,一股急流将他奋力推了出去,不断的翻转上升,震动摇撼,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待他醒来时身体仍无法动弹,四周一团漆黑,但身子却摇摇荡荡。
又过了许久,身体仿佛复苏了一般,终于渐渐有了知觉,他迫不及待的运行内力,慢慢身体感到异常疼痛,他可以动了!
用尽全力,一掌击开木箱的盖子。
他兀的起身。
只见四周已是汪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