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的几个商人并没有白白等待,他们最终还是见到了堤埃戈。
只是当他们提出希望得到的东西时,却被堤埃戈很直接的拒绝了。
“我知道是谁让你们来的,也知道这对你们很重要,不过我想如果你们不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我是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帮助你们的,要知道武装佛罗伦萨就等于是公开和某位大人物作对,可我们还指望那位大人物发财呢。”
对堤埃戈的拒绝,那几个商人有点不知所措,他们开始提出愿意给堤埃戈一笔足够的价钱,在被拒绝后又提出可以为他将来在佛罗伦萨某个很好的身份。
“您也许需要一个更高贵的身份衬托您的地位,我们知道像您这样的人现在应该已经不需要为钱发愁了,所以我们愿意为您在将来的佛罗伦萨总督面前推荐一个荣誉称号,这也许对您更有用,当然该给的报酬还是要有的。”
堤埃戈有那么一会的确心动了,他现在虽然还不到这些人说已经不再对钱感兴趣的地步,但也的确开始对身份地位有了些心思,毕竟如果能有一个更体面的身份,那就意味着将来他的子孙有机会成为真正的显贵。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稍微闪动了下就被堤埃戈压了下去,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或者说他明白如果想要实现当贵人的梦想,与其从这些人这里讨要,不如跟着真正能给他带来好运的人更实惠。
不过堤埃戈觉得也差不多了,他已经从这些人的神态中感觉到了焦急不安,想来如果提出条件,这些人也不可能会再拒绝。
“事实上我的确有些事情让你们为我做,如果你们能做到这些,那些你们需要的武器,我甚至可以直接找伯爵大人的想办法。”
堤埃戈的话让几个商人变得警惕起来,没有人是愚蠢的,就如同凡是把别人当成笨蛋的往往会受到惩罚,这些商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堤埃戈可能提出的条件不会那么简单,或许还可能会让他们很为难。
“你们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其实无所谓,”堤埃戈决定干脆把话说明白“你们需要武器,而我们想要发财,现在听听我的条件并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坏处。”
看到为首的商人默默点头,堤埃戈看了看刻板上的日历。
11月20日,这天是交易所开张后的第二个休息日后再次开门的第一天。
按照亚历山大的设想,交易所按照7天一休的方式工作,这固然是为了和教会的礼拜天相互符合,更多的原因是他需要用这闭所的一天来调整他所需要的各种商品的价格趋向。
因为缺少足够便利的传递消息的方法,很多重要的消息往往即便是已经传到罗马,可却又有可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种传言消息覆盖,那些也许只要提前知道就可能改变某些重大事件的宝贵情报被随意的丢弃在某个角落,以至等到发现它们的时候,也许已经错过了最关键的时机。
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决定借着这个休息日整理所有情报消息,而做这件事的人,除了需要忠诚之外,有用的头脑也更加重要,因此如今能干这个的人实在不多。
“我需要你们回去帮助那个哥伦布,”堤埃戈收起胡思『乱』想的念头对那几个商人说“听着,这对你们自己同样有好处,帮助他在这段时间收购自购多的佛罗伦萨的商品,直到我们告诉你们可以停下来为之。”
“你们要干什么?”
商人有点疑『惑』的问,他搞不清楚面前这个人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很显然佛罗伦萨这段时间的动『荡』不安应该和这个人有关,不过这其实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或者说对他们背后的那些人还很有利,所有他们并不是很抵触这个建议,只是他还是很好奇这个据说是从巴里巴尔岛来的商人究竟再打什么主意。
“你们不需要知道,”堤埃戈摆摆手“你们自己得到好处,还能拿到别人吩咐你们要得到的货物,而我们也赚钱,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样?”
几个佛罗伦萨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他们能察觉到堤埃戈的这个建议里肯定有些隐瞒他们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们猜不出来。
不过这似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我们可以答应你,”为首的商人说“不过我们不会在这件事上投入一个子,不要指望我们会跟着你们一起发疯。”
看着商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堤埃戈笑着点头,然后拿出一份已经准备好的协约。
“请看好各位,这是我们答应你们的可以购买火器与其他武器的协议,只要有了这个你们就可以在比萨,蒙蒂纳,那不勒斯甚至是罗马任何地方得到你们所需要的商品,而不用担心可能会受到刁难,要知道如果没有这些许可,佛罗伦萨人要想在这些地方买到这些货可是很不容易的。”
几个商人谨慎的看了那份协议,当确定的确没有什么陷阱之后,他们自己很小心的在上面签字,然后有把协议递还给堤埃戈。
“就是这样了,”堤埃戈看了看协议小心的收好“我会请伯爵大人在你们做完交易之后在上面签字,然后你们可以随便派一个人来取走这份协议。”
看着被堤埃戈很谨慎的放进一个木头盒子里的协议,几个佛罗伦萨商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借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能预感到,那显然将会影响到很多人的生活,甚至是命运。
从11月初开始,一个消息就在很多北方城市的商人中间传开了,开始这个消息只是一些大商人感兴趣,渐渐的一些小商人也加入了其中,特别是在莱茵河畔的一些城市里,这个消息好像『插』上了翅膀般在人们中间流传。
有一个汉萨同盟里的家族似乎忽然疯了,他们在到处购买各种大宗商品,而那些商品的种类之驳杂,商品质量之低劣,却让人们实在想不明白买那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劣质的木材,劣质的桔梗,劣质的沙石,劣质的各种在很多人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在这个叫格罗根宁的家族那里都成了抢手货。
而他们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商品块大量足。
成批的掺杂了大量草稞的醋豆和快要腐烂的大批甘蓝被运上了船,从很远地方就可以闻到腐烂味道让沿途的人都尽量避开这些可恶的同行者,不过让河上的船只绝望的是,运送这些东西的船好像没头没尾似的,甚至有些在一些支流会有两支船队相互争道,然后在吵闹中才知道,他们其实是受雇与同一个东家。
这些船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而越接近目的地,人们越是发现那个格罗格宁家这次的手笔真是大得出奇,因为有人已经在这些船的标志中,发现有些是来自欧洲内地的一些地方。
格罗格宁家要做个大买卖了!
很多人都在这么议论,这个虽然古老却在联盟中并不很显眼的家族一下子成了人们眼中的热门,很多人都迫不及待的向别人打听这家人究竟准备做什么生意,要知道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买卖,绝不会是个小数目。
很快一个可靠的消息就随着那些北方城市之间便利的水道向着四周传开了——格罗格宁家与一个罗马的巨商正在酝酿一笔真正的大生意,如果成功这个家族有可能会成为汉萨同盟中最炙手可热的一家人。
得到消息的人疯狂了,人们开始到处打听这究竟是笔什么样的生意,可每个人得到的答案都不尽相同,不过人们很快就发现了在这些各种各样的传闻中,有个十分关键的词总是被人提到: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低地如今最兴旺的港口,也是无数财富的集散地,现在这个地方再次证明了它作为北海最大港口价值,很显然格罗格宁家的生意应该就是和这座港口有关的。
那么还等什么呢?
难道任由发财的机会从自己手头白白溜掉?
格罗格宁并不知道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他这段时间完全把心思扑到那个令人惊心动魄的计划之中。
在距离阿姆斯特丹不太远一个紧靠莱茵河的叫曼宁格的小镇上,格罗根宁在这里建立了一个临时办公室。
他把能找到来的人手都安排在这个地方,然后带着这些手下用亚历山大给他的钱,向着阿姆斯特丹港的吞吐与储货量发起了挑战。
战斗是惨烈的,投入的钱如扔进了旋涡石头,瞬间消失不见,而后接着就又有新的钱投入进来,然后是继续被无声无息的吞噬。
看着手头的钱在飞快流逝,即便是对金钱已经不那么在意的格罗格宁也暗暗心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动用亚历山大向富格尔家借贷的那些钱,也不知道这种方法究竟能在阿姆斯特丹港正式封港前坚持多久,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能在11月下旬的封港期到来之前堵死阿姆斯特丹港,那么亚历山大固然完了,格罗格宁家也肯定完了。
“我们还有多少钱,”格罗格宁声音有些沙哑,他感觉从没像现在这样情绪不稳“还能买进多少货物?”
“我们的现钱已经不多了,”坐在他对面的会计头上汗油油的,翻着面前厚厚的账本,会计不停的端起旁边的杯子喝着水“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得动用家族的信用票据了。”
格罗根宁的手一哆嗦,他知道会计的话意味着什么,亚历山大以10倍的代价向富格尔家借贷,而格罗根宁家敢这么干吗?
可如果不这么干,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白浪费,甚至还因为这个彻底得罪了尼德兰执政,那么一切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格罗根宁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和犹豫,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感到害怕了。
自己居然会胆怯,格罗格宁为这个想法感到羞耻,但是却又不能不承认,在这一刻他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
“休伯特,你不能这么干。”会计从桌子对面谈过头看着格罗根宁“你知道家族里是不可能允许你这么做的,你会把整个格罗格宁家族都毁了。”
“可如果半途而废我们的家族同样毁了,阿姆斯特丹,这真是个可怕地方,”阿格罗格宁喘着粗气,他觉得胸口闷闷的几乎要崩裂开“现在阿姆斯特丹的港口已经被我们封住,只要能坚持下去我对我们的家族意味着什么你也知道,4个月,整整4个月的封港期,这段时间整个欧洲都是我们的,我们就是欧洲市场的国王,所有人的命运都在我们掌握之下任由我们生杀予夺,想想吧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会计的呼吸同样粗重起来,做为家族里最懂得运用数字的人,他实际上要比格罗格宁都更清楚那厚厚的账本下面意味着一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
“也许干的过?”会计犹豫的问。
“那要干了才知道!”
格罗格宁像个赌红眼了的赌徒般用力拧着手里的手杖,两个人的目光投在一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挣扎,彷徨,和兴奋、
格罗根宁用有点颤抖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封得很好的盒子,那里面是一份授权书,他可以让格罗格宁拥有一份使用家族信用票据的权力。
打来盒子,拿出授权书,格罗根宁拿起了羽『毛』笔,当他沾满墨水准备在文件上签字时,因为颤抖笔尖上的墨水微微晃动,如果不是他手疾眼快把笔闪开,墨迹就要滴落在纸上了。
“贡布雷,”格罗格宁喘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说完这句话,格罗格宁手中的羽『毛』笔尖落在了文件上,飞快的签下了“休伯特·格罗根宁”这个名字。
当他抬起头来时,迎面看到了桌子对面会计的目光。
“我们没有退路了。”格罗格宁轻声说。
会计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就有人推开了房门。
“休伯特老爷,”一个跟班急匆匆的冲进来“刚接到的消息,阿姆斯特丹港又封堵饱和了。”
“是吗,这次让我们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格罗根宁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大半个月来这种消息天天都会传来,可没过多久就会又有“港口储位已经出空”的坏消息传来。
“不是老爷,这次是真的封堵了,”伙计有点激动的喊“好多船,来了好多船,把整个港口的所有船位都塞满了。”
“什么,哪来的那么多船,你们没有弄错吗?”格罗根宁错愕的问。
“没有老爷,是有人亲眼看到的,而且现在还有越来越多的船正向阿姆斯特丹去呢。”
格罗格宁和会计对望一眼,然后两人匆匆跑出房间。
从曼宁格上船,顺着支流进入莱茵河,然后顺河而下,到阿姆斯特丹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因为是晚上,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远远的就可以看到沿着河岸边那一片片灯火通明的码头,也可以看到河面上在寒风中不住抖动的大片大片的漆黑船帆。
那些船并没有进港,而是有很多在河面上就地抛锚,那些船看上去好像到处都是,又好像覆盖了整个河面。
吵闹声,叫喊声,还有加杂着的粗鲁咒骂声在河面上此起彼伏,即便是凌晨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还是那么有精神。
北海冬天的冷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的难受,可格罗格宁这个时候却是全身如同冒火般的炙热。
他站到船头看着远处河岸边几乎一眼看不到头的码头,那里是阿姆斯特丹,尼德兰最大的港口,那个曾经被他视为无底深渊般的可怕怪兽。
现在,它彻底瘫痪了!
“我们还有几天时间?”格罗格宁的声音略微有点颤抖。
“老爷,今天已经是20号了。”跟班提醒着。
“5天,我们只要再坚持5天,阿姆斯特丹港就会进入冬季封港,”格罗根宁转过头用如同冒火般的目光盯着身边的会计“去把授权书寄出去,现在是决定我们格罗格宁家命运的时刻了!”
会计喘着粗气用力点头,他手里紧紧抱着那个盒子,他知道那不是一笔钱,而是整个格罗格宁家的未来。
“贡布雷……”
格罗格宁回头向东方看去,远处天际,一丝曙光正缓缓的从起伏不定的地平线下徐徐升起。
在这一刻,明亮的愈见明亮,而黑暗的更加趋于黑暗。
11月22日,在之前就被突然涌入的各种货物堵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阿姆斯特丹港,终于彻底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工头们不再催促工人干活的,那些急得满头大汗的码头商人也无可奈何的只能任由那些还在不停向着港里开来的大大小小的船只,把那些根本不值钱的货物塞满一个个的仓库。
真正试图进入港口的大批商船被堵在了港外,虽然这甚至惊动了执政本人,但是当22日下午开始更多的船只挤进港口之后,人们终于知道,已经没有人能再阻止这个混『乱』的局面了。
11月24日,阿姆斯特丹封港之前的傍晚,格罗格宁带着他的人悄悄的离开了曼宁格的小房子,不过在临走前他找到房主花了笔不菲的价格把房子买了下来。
“将来我会经常回到这里来住上几天的,”格罗格宁这样对自己的同伴们说“而且我会让我的子孙都知道,我们的家族实际上是从这里真正振兴起来的。”
1497年11月25日,随着一声钟声,阿姆斯特丹港进入了冬季的封港期。
同一天,在罗马,亚历山大在和箬莎吃过早饭后,一起来到了交易所。
看着早已经期待着的堤埃戈和他的伙计们,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下达了命令。
“让我们开始吧。”
听着这句简单的话,堤埃戈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吼。
望着兴奋的奔向交易台的那些人,亚历山大稍显感慨的摇摇头。
“我说过我会把你的雕像矗立在佛罗伦萨的百花大教堂里,让后世的人仰慕你的荣光和美貌,”亚历山大低声对箬莎说“现在该是我实现这个诺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