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曼人的船队在河面上一路顺利无阻的向上游进发,随着河面渐渐比在入河口上变得窄了不少,船队总督的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河两岸的树林很多,这让奥斯阿曼人小心了许多,他们谨慎的监视着岸边的情况,特别是在逐渐看到河东岸的沿河堡垒后,奥斯曼立刻警惕起来。
“这些堡垒里的火炮能封锁大半个河面,”总督略微估计了下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这让他的神色显得阴沉下来“希望席素谷没人失望,否则我们可能就的向攻下这个地方才行了。”
按照苏丹的计划,席素谷的军队会首先控制登布维察河下游的西岸以保护沿河而上的船队,因为席素谷的军队没有携带火炮,暂时无法向河对岸的堡垒发动进攻,所以他只需要控制住一边河岸就可以了。
但是在更上游,这样做显然就不行了,因为那里的河面将会更狭窄些,这就让堡垒里的火炮能够封锁整个河面,这就意味着必须攻下堡垒,否则船队就要受到炮火的威胁。
正因为这样,席素谷才要不惜一切的试图包围西岸的堡垒,只是现在他却被亚历山大的蒙蒂纳军挡住了去路,一时间无法再向前推进一步。
船队距普勒特维堡垒越来越近了,船只开始向西岸边靠拢,因为普勒特维堡垒建在河东岸,奥斯曼军队没有时间渡河,不过好在席素谷的军队已经控制了西岸一侧的河岸,所以奥斯曼人希望借用河面宽大的距离避开堡垒里火炮的攻击。
“至少这段距离还能让我们躲避开火炮。”总督紧盯着远处对岸普勒特维堡垒的动静。
看上去普勒特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或者那些布加勒斯特人已经吓得逃掉了,总督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虽然他知道在战场上总是把事情往好处想并不是个好习惯,不过现在普勒特维的确安安静静的,这让他倒是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有点太紧张了。
船队前面的先锋船已经过去了几条,这些船上大多装的都是沉重的石头,这是准备用来冲击布加勒斯特人的河闸的,除了石头船上还有大桶的火药,驾船的全是穆色林姆士兵,而在出发前总督已经向那些人许诺,如果他们这次能破坏敌人的河闸,只要能活着回来他们就可以得到自由。
这样的许诺是很有诱惑的,所以即便明知道这次的任务异常危险,可那些穆色林姆士兵还是争先恐后的上了船,而且他们一路上比奥斯曼人更加警惕,总督已经不止一次因为听到从前面的船上传来的火枪声而派人询问发生了什么。
普勒特维堡垒一直静悄悄的,或许是因为船队紧贴左岸让他们的火炮无法射击,或者真的是因为畏惧而早早逃走了,毕竟下游只有孤零零的两座堡垒,一旦被围攻是不可能像上游那些堡垒一样可以相互支援的。
总督轻轻吐口气,他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苏丹把进攻布加勒斯特城的重要任务交给了他,就在苏丹的大军在城下摆开阵势的时候,他的船队则逆流而上,不论这么做是否能转移布加勒斯特人的视线,苏丹已经是在用全军为他攻入城市创造机会了。
如果这样还不能完成苏丹下达的任务,总督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就要很难过了
打发到某个偏远地方去当个总督或许还是好的,毕竟那样还有重来的机会,可如果就此失宠被打发回家,那可就是太糟糕了。
毕竟苏丹现在正在慢慢变老,而苏丹的儿子们则正是到处争夺权力准备对宝座发起进攻的时候,这个时候一个手握实权的总督和一个落魄的总督将来在新苏丹面前的分量明显是不同的,而一个被剥夺了所有权力只能赋闲在家的人,或许在将来甚至都不会被新苏丹记住名字。
这样胡思乱想着,倒是让船队总督觉得席素谷要比自己幸运得多了,至少那个人除了打仗几乎从不想那些多余的东西,这就让苏丹和他的儿子们对席素谷似乎要比对别人更加放心。
船队前面的那些先锋船已经差不多都经过了普勒特维,一切顺利,总督的心也终于略微放下了些。
“或许应该和席素谷处好关系了,毕竟苏丹也许没有多少年的时间,现在是该在宫廷里找个强有力的同伴相互支持了,而且席素谷在这次战争中很活跃,看来很快就要受到苏丹的重用,或许还有可能会成为将来的新苏丹拉拢的新宠。”因为稍微放下心来,总督心里开始这么琢磨。
忽然一阵密密麻麻的枪声打破了他走神的心思。
总督吃了一惊,他听出来那是穆色林姆们正从先锋船上射击,他立刻下令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而得到的回答让总督有些愤怒,前面的穆色林姆发现河上有几条小船,这让他们怀疑很可能是布加勒斯特人安排拦截他们的,于是那些穆色林姆立刻开枪射击,不过接下来他们才发现那只是些无主的小船被抛弃在河岸边。
总督愤愤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怒哼,他知道那些穆色林姆显然是太渴望自由才会变得这么毛毛躁躁,虽然他很想让人呵斥一顿,但是想想这是大战之前,他就改变了主意了。
“就让那些家伙放肆一下吧,毕竟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不太可能活着回来了。”总督难得的有些好心,只是他的这个好心没有维持多久,随着一声骤然想起的炮声,总督的身子不禁猛然一震,连他头巾上镶嵌的那一串串的宝石都跟着不住晃动。
炮声听上去并不是很大,这让有经验的炮手猜测射击的火炮应该是分量较轻的小型火炮,不过这已经足以让总督吃了一惊,因为他听出来火炮不是从普勒特维方向,而是从前面的河西岸响起的。
登布维察河下游虽然河面不宽,但是因为河道水下陡峭,所以船只可以尽量沿着河岸边前进而不用担心会搁浅,这的确是便利了河上行驶的船只,但是同样的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对方的胆子够大,就完全可以从很近的地方向着紧贴岸边行驶的船只发动袭击。
在这么近的距离开炮?
总督的脸色立时大变,哪怕是紧接着就看到一个水柱从船队右边的河面上腾起,可他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吃一惊。
难道敌人不应该是从普勒特维方向射击吗,怎么炮声会来自河西岸,难道席素谷遭遇了惨败?
总督的心头掠过这一个个的念头,但是不等他开口,二声炮击已经响起。
在第一声炮响的硝烟还未散去的方向,伴着第二声炮响,一股浓烟从岸上很近的地方腾空而起。
然后总督就看到前面晃动摇曳的那些船只当中的一根桅杆突然一歪,接着那条船就好像被藏在水下的怪物顶起来似的从船身中间向上猛的一鼓,随即河道里想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
虽然近得可以看到船上人的容貌,可因为没有经验,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的距离上,第一发炮弹还是紧贴着船身从甲板上面飞了过去,甚至弹丸在两个站在甲板上的穆色林姆士兵之间穿过,却没有给那条船造成哪怕一点伤害的就砸进了河里。
这让乔治利鲁欧很想骂人,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他手里只有两门炮,而且还是最小的那种。
在看到前面那门炮的炮弹穿过甲板飞进河里后,乔治利鲁欧本能的把他自己面前这门炮的炮身向上抬了抬,虽然就在已经已经发现了他们行踪的奥斯曼人用满是愤怒,惊恐和不安的眼神看着指向他们的黑洞洞的炮口时,乔治利鲁欧点燃了火炮的药捻。
炮身猛烈的跳动了下,随着支撑在炮尾的一根木杠发出嘎巴的断裂声,木杠的尾部已经戳进了土里,而断裂处迸起的碎木渣在乔治利鲁欧的额头上立刻打出了个乌黑的肿块。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一个同伴看着那条不知道被击中了什么地方,居然就象条被掀起来的鱼般翻了身的船兴奋的对乔治利鲁欧问着,可不等乔治利鲁欧回答,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那个人已经全身喷血的从河岸上栽了下去。
“快跑,离开这!”乔治利鲁欧想都不想的大声招呼着,他扔下只打了一发炮弹的火炮转身就跑,因为之前要从普勒特维把那两门炮用小船运过河,他们甚至没有带马匹过来。
乔治利鲁欧没有自不量力的想过要拦住奥斯曼人的船队,不过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给奥斯曼人找点麻烦延误他们前进的时间。
而他也的确做到了,随着身后河面上发出的如怪兽低鸣般“呜呜”闷响,往远处逃跑的乔治利鲁欧好奇的回头看了眼,然后他诧异的发现那条只被击中了一发炮弹的船居然正在翻滚着倾斜下沉。
“我打中哪了?”钻进树林前乔治利鲁欧心里不禁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他就立刻招呼着同伴们没命的向着密林里逃去。
两门炮,唯一的一次射击机会。
一发炮弹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的飞进了河里,另一发炮弹则击中了一条船的船身。
这原本没有什么,毕竟那门火炮的威力并不大,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发射破穿帮的炮弹打进了底仓,然后直接击中了一个火药桶。
瞬间的爆炸力量先是向四周的涨裂,当四周装满的用来破坏水闸的石头阻挡了火药膨胀爆发的力量时,巨大的爆炸力就向着唯一能宣泄的方向涌去。
爆炸从船身里响起,喷薄的火焰和气浪瞬间自内而外,自下而上的穿透掀翻了甲板,把船上的人向四周抛起,然后巨大的力量夹带着被炸碎的石块继续向上翻腾,直接把整个船身从水面上顶了起来。
与爆炸的力量相比显得过于脆弱的船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随着船身翻腾,船上装的石头被掀向一侧,瞬间的失衡整条船立刻倾向一旁,然后就侧着身子直接向着河里栽了下去。
河面上升起了浓烟,被阻挡住水势的河面上立刻掀起了大片浪花。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后面紧跟着一条船甚至来不及躲避,就向着那条已经倾覆的船身上撞了过去。
这又引来了更大的混乱,奥斯曼人疯狂的呐喊着警告后面的船队,同时前面的船则拼命的试图避开眼前那两条因为撞击已经纠缠在一起的船只。
总督喉咙里发出声愤怒的吼叫,不过当他看到其他船只似乎正为了试图避开那两条船开始向河道中央划去时,总督的心头迅速掠过一丝不安。
然后他猛然大声向旁边的人下令:“告诉他们停下来!停下来!不要往河中心去!”
虽然总督的喊声很大,可因为前面的混乱他身边的人开始居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直到他吼叫着重复了两遍,手下才赶紧让人向那些正试图往河中央移动的船只发出信号。
有些船看到了,开始放慢速度,而有些船却因为混乱还是在奋力的继续挪动。
“真该把他们都砍了脑袋。”总督看着那几条已经快到河心的船影,嘴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呻吟,他已经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他回头向东岸方向望去。
总督的担心立刻应验了,隐约的几声可以听到的炮响让他的心微微一颤,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个水柱从河面上腾空而起。
“还好,那些异教徒的炮术不佳。”总督心里苦笑着自我安慰,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那两条搁浅沉没的船挡住了登布维察河面西岸的航道,他的船队现在要冒着遭到来自普勒特维堡垒的火炮袭击的风险,从这段河面上突破过去了。
在普勒特维堡垒,站在堡垒最高的炮台上的博德佩德看着下面的河道微微摇摇头,他回头向后面看看,看到几个脸色难看的堡垒军官都正默默望着他,博德佩德向他们露出了微笑:“放心吧各位,我们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我们也挡不住奥斯曼人,但是我们可以近最大力量阻止他们,然后你们就可以安心的离开普勒特维回布加勒斯特去,在那里你们将会以为勇敢的阻击了奥斯曼人受到英雄般的迎接。”
博德佩德在说这话时一直是笑呵呵的,这让那些军官们略微安心了些,然后有个人终于忍耐不住好奇问到:“那你们呢,我们走了之后你们这么办,你们知道普勒特维是守不住的。”
“我们啊,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博德佩德向河面上看了看,然后又把目光投向登布维察河对岸停留少许,随即他回头向那些军官们说“大人们,为了早点离开这里,让我们尽量给奥斯曼人找点麻烦吧。”
一时间普勒特维堡垒的炮声虽然断断续续,却始终络绎不绝,这给试图尽快北上的奥斯曼船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而这个麻烦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
4月20日凌晨,奥斯曼军队左翼突破距离登布维察最近的沿河堡垒布克尔察尼的防御,布克尔察尼陷落。
登布维察与布加勒斯特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
同时被奥斯曼人左翼切断退路的,还有驰援登布维察的采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