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王子有些激动的在一个房间外面走来走去,他时而停下,时而又用力抓抓头发,这时候的他完全不像个王子而只是个因为恋爱而变得盲目激动的年轻人。
说起来阿尔弗雷德王子对箬莎可以说是一往情深了,从几年前开始他就被这位科森察伯爵的小女儿深深吸引,哪怕是后来随着他的父亲腓特烈成为了国王,而他的身份也跟着发生了很大变化,以至他的婚姻除了要考虑可能会带来的利益还要考虑将来那不勒斯王国的继承法理这种事时,阿尔弗雷德王子还是始终执着的爱慕着箬莎。
可以预见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腓特烈又没有为儿子找到个更合适的联姻对象,那么阿尔弗雷德王子的这份感情很可能是会得到回报的,毕竟在把婚姻视为利益交换的贵族当中,能出现这么个痴情的人也算是奇迹了。
不过亚历山大的出现一下子改变了太多的事,而现在的箬莎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是拿着张弓却怎么也射不中目标的懵懂少女了。
科森察伯爵小姐突然来到那不勒斯的消息传来时,腓特烈父子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阿尔弗雷德喜出望外之余立刻就要去迎击心上人,而腓特烈的反应却要冷漠得多,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还能从国王的举止中感觉到一丝愤怒。
科森察军队在布加勒斯特一战成名,勇敢的掷弹兵们不但狠狠教训了可怕的异教徒,甚至还顺便消灭了据说有着如魔鬼附身般的特兰西瓦尼亚的魔鬼。
这些战绩足以让科森察军队和他们的伯爵小姐成为了传奇般的存在,为此很多那不勒斯人甚至说,即便法国人来了也有科森察军队来保护他们。
腓特烈虽然对科森察军队异乎寻常的强大有些不安,不过想到他们的确是抵抗法国人的有力臂助倒也还能忍受,而且对于儿子的痴情他是很清楚的,现在看来如果能和科森察联姻倒也不失为一个还算能够接受的选择。
只是莫迪洛伯爵却一直对国王的屡次暗示装聋作哑,甚至当腓特烈不得不点明话题的向他提出联姻的建议后,莫迪洛表现的也似乎并不那么热心。
这让腓特烈不但觉得受到了侮辱也感了一丝危机。
他很担心如果箬莎和其他人结婚,不论是那不勒斯人还是别的国家的贵族,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个最糟糕的消息。
毕竟能够与箬莎联姻的贵族不论身份地位应该都是和她能匹配得上的,如果是那不勒斯人,那就意味着一个足以威胁王室的联盟的产生,而如果是其他国家的贵族,那么可能出现的就是因为箬莎的结婚而导致科森察从那不勒斯分裂出去。
任何一种可能都是腓特烈绝对不想看到的。
所以他对于儿子追求箬莎还是很支持的,不过箬莎对阿尔弗雷德显得却始终是若即若离,而且随着最近两年自贸区的兴旺,箬莎似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的赚钱上,她现在的身家究竟有多少没人知道,不过根据腓特烈的猜想,如果阿尔弗雷德能娶了那个女孩,王室的财政危机肯定迎刃而解。
可是莫迪洛家的人对王室的示好始终表现冷淡,上一次箬莎从布加勒斯特回来,居然在拜访完她的舅舅后直接返回了领地,这让腓特烈异常恼火,特别是在法国人即将入侵的消息传来后,科森察对国王几次催促出兵的命令反应冷淡,可现在箬莎却突然来那不勒斯了,腓特烈猜得出来这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是纯粹因为莫迪洛或是亚历山大的缘故。
“那家人都是些装腔作势让人讨厌的伪君子,”腓特烈看着窗外兴冲冲的带着侍从冲出王宫的儿子的背影悻悻的说“那个乔治安妮浪荡的名声比那不勒斯最出名的妓女还要响亮,连她的私生子现在都敢对我颐指气使了,如果不是王室需要他们家的资助,我是绝对不会答应阿尔弗雷德追求那个女人的。”
站在国王身后不远的掌印官雷欧福德默默的听着腓特烈的抱怨,他知道国王并非是要他发表意见,只是需要有个人负责听他抱怨就就行了。
只是腓特烈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雷欧福德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只有轻蔑鄙视。
阿尔弗雷德赶到杜依兰宫的时候,箬莎正在和莫迪洛伯爵谈关于她的婚事。
看着外甥女脸上颇为出他意料的平静,伯爵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多少感到一丝欣慰。
这个外甥女的变化太让他意外了,这是因为亚历山大吗?
伯爵有时候甚至想,当初将错就错的承认亚历山大就是乔迩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虽然整个计划一直按照他的设想在进行,但是伯爵却总有种可能事情随时都会脱出掌握的不安感,特别是随着亚历山大的力量越来越大,他已经感觉到想要控制那个年轻人也越来越难,到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渐渐变得分不清主从,也许更多的是在合作,而合作的基础就是卡斯蒂利亚的王冠,还有就是箬莎。
对亚历山大和箬莎那说兄妹不兄妹,说情人不情人的关系,伯爵要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多,他有时候甚至想直接提醒一下这对让他不省心的‘兄妹’:“悠着点,别玩过火,毕竟你们名义上只有一个妈。”
所以对亚历山大的愤怒伯爵并不意外,他甚至也做好了面对箬莎的激烈反对的准备,可现在看到箬莎居然那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个建议,伯爵喜悦之余又有点不安。
“你想好了?”看到外甥女轻轻点头,伯爵字斟句酌的说“其实即便结婚了你也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甚至可以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他是谁,而且我认为这样更好,也许将来还需要一个这样的孩子继承我们的一切。”
看着舅舅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箬莎笑了笑,然后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那么舅舅,如果我答应了和阿尔弗雷德王子的婚事,那么我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吗?”
伯爵想了想点点头,他觉得这个时候可以答应箬莎的所有条件,只要她能答应这件事。
“我希望我们的婚礼立刻举行。”箬莎神色平静,似乎说的完全不是自己的事情“最好就在几天内。”
听到箬莎的话,伯爵的脸色忽的一变,他认真的看着外甥女,似乎想确定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当从箬莎脸上看到的只有坚决肯定后,伯爵忽然压低声音问到:“告诉我孩子,你这次带来多少人?”
“并不多,毕竟科森察需要有人防守,”箬莎向舅舅一笑“所以我只带来了我的科森察掷弹兵。”
听到箬莎的话,莫迪洛伯爵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惊骇莫名的神色,他知道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的了,局势正在向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莫迪洛伯爵忽然求见国王的举动让一些廷臣们很是意外,毕竟伯爵已经很久没有过问那不勒斯的事务,更不要说主动要求觐见国王,不过自从那位蒙蒂纳伯爵来了之后似乎莫迪洛伯爵也变得活跃起来了,听说前天晚上伯爵还在杜依兰宫召开宴会为自己的外甥接风,受到邀请的可都是些大人物。
腓特烈也对莫迪洛的求见感到意外,不过他还是召见了伯爵,只是安排的地方并非主厅,时间也被故意拖延了几刻钟。
国王要让伯爵明白一件事,在那不勒斯还是他说了算。
莫迪洛却似乎不太在意这些,在按照礼仪见过国王后,伯爵立刻告诉了腓特烈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你是说,箬莎·科森察同意了和阿尔弗雷德的婚事?”
腓特烈大感意外的问,在他想来莫迪洛家肯定要在这种时候趁机提出种种要求,甚至可能会提出要伯爵出任王国宫相这种明显过分的条件,而腓特烈也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他的筹码里王国宫相当然是最后的让步,而相对的条件就是莫迪洛家不但要帮助王室偿还所有债务,而且还要由贸易联盟承担那不勒斯的所有防务开支。
这是一笔数量惊人的开销,特别是在法国人的压力下,几乎全力扩充军队的那不勒斯不但早已经入不敷出,甚至已经是债台高筑负债累累。
用宫相的权力换取摆脱债务,经过反复考虑的腓特烈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不等他拉开架势讨价还价,对方却先缴械投降了,这让腓特烈不禁有种好女不容易有了机会追求到个女人,卯足了劲刚要扑上去攻城略地,却忽然发现对方是个抠脚大汉的错觉。
“那么你想得到什么?”腓特烈脸色沉沉的问,不知道是因为怀疑伯爵的诚意,还是因为没有机会一展舌辩的口才。
“我希望您能明确支持我的外甥亚历山大的好朋友,托斯卡纳和罗马涅都主教马希莫成为枢机,”伯爵向腓特烈恭敬的说。
腓特烈诧异的看了眼伯爵,不由对这个条件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很显然亚历山大的野心多少有些吓住了腓特烈,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求那不勒斯大主教和诸位南方教区的主教们支持那位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都主教,那就意味着他在未来教皇争夺的斗争中选择站在亚历山大的一边,虽然将来的事情究竟怎么样还不清楚,而且违背盟约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随便的贸然宣布支持一位都主教,这也的确是个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您能表示支持,贸易联盟愿意为您偿还所有债务。”
莫迪洛又加上了个分量十足的筹码,看到国王的脚步变得缓慢沉重起来,于是伯爵满意的微微躬身请求告退。
当莫迪洛的身影消失后,腓特烈的脚步瞬间加快,他急匆匆的穿过走廊,经过天井,最后来到一间很明亮的房间外。
一个正在忙活的仆人看到腓特烈立刻恭敬的行礼,然后为国王推开房门。
一个正趴在桌前低头工作的年轻男人听到声响抬起头,随即立刻站起来恭敬的迎接国王的到来。
“告诉我我欠你们多少钱。”腓特烈脸色不善的问,他对这个人没有一定礼貌,唯一显出的只有厌恶和不屑。
“陛下,您是说包括您最近借的那笔用来购买军用物资的款项吗,您知道那笔钱还未经长老们确认,或者因为您之前还有很多债务没有偿还,所以长老们有可能不会同意这笔贷款。”
“也算上!”腓特烈有些恶狠狠的说“我要知道我究竟有多少债务。”
“好吧陛下,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男人听命的走到桌边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开始翻开看了看,然后他抬头望着腓特烈“截止目前,您的债务总额共计是14万弗洛林,当然除非你还欠着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人的钱。”
“哦,这么多了吗?”听到这个数字的腓特烈并没有如男人猜想的或是暴跳如雷或是神情沮丧,相反听到这个数字后他脸上露出了丝幸灾乐祸似的笑容,然后他突然认真的问“那可真是不少了,告诉我如果我能一次性还清你们的钱,我能不能从你们那里借到更多的钱,我是说同样是一次性借到这笔钱?”
年轻男人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腓特烈,他觉得这位国王玩的这手放长线钓大鱼的手法未免太露骨了些,甚至有点把别人当傻子的嫌疑了。
不过如果真的能一次性收回之前陆续借给他的那些钱倒也不错,至于到时候是不是继续再借他钱,那就另说了。
“这个需要由长老们决定,您知道这毕竟关系到一大笔钱,不过如果您真的能一次性还清之前的债务,我想长老们会考虑您的偿还能力和您尊贵的地位与高尚的信誉。”
腓特烈满意的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相信对方已经信任了自己,不过如果真的能还清之前的欠的债,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即便向别人借钱,也不会因为还债务缠身的坏名声而被拒绝。
“这很好,那就请你为我准备起草一份一次性还清之前所有欠款的合同,我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麻烦事,不过看在我就要还你们钱的份上,尽快的把这个事情办好。”
听着腓特烈无理的指使,年轻男人很耐心的点头听着,同时手里还快速的用笔记下国王接下来的种种要求。
直到看着腓特烈满意的离开房间,年轻男人才从桌上一堆乱糟糟的账本文件下面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之前在看到国王进来时他正在看着这上面的东西。
“‘14万弗洛林一次性还清’,”年轻人用羽毛笔先在纸上写上这么一行字,然后笔尖一动在这行字上画了个圈“腓特烈拿的出来这么一笔钱吗,还是别人会替他还债?”
年轻人说着把本子向前翻,看着上面他在国王进门前刚刚写下的一行记录。
“根据我的观察,自由贸易区的起源无疑就是那不勒斯,这很让人意外,因为如今最出名也是常常被人们提到的是比萨,罗马,还有那个在去年一鸣惊人的鹿特丹,这些地方才是这个新兴的自由贸易区受惠最大的,而那不勒斯和它们比起来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了,只有当深入这座城市时才会发现,这里不但是自由贸易区的起源地,也可以说是受到这个以贸易为主的庞大财团影响最深的地方,因为在那不勒斯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的影响,那就是‘无所不在’,而掌握着这一切的,是蒙蒂纳伯爵同母异父的妹妹,科森察的箬莎·科森察伯爵小姐。”
犹太青年约瑟夫·布契尼合上日记本,很小心的收藏起来,他觉得这些记录显然是十分珍贵的,因为这些东西可以为那些决定大家命运的长老们提供有利可靠的证据。
毕竟想从犹太人手里借钱固然不容易,可反过来说犹太人想要找那些靠山十足的债务人还钱也不是那么顺利,对犹太人来说,欠债的是大爷这种事可是发生的太多了。
所以每当需要出借大笔款项的时候,长老们最关心的就是是否要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
而按照现在的形势看,以后他们与这个自由贸易区打交道的机会可能会越来越多,所以约瑟夫·布契尼坚信,他的这次那不勒斯之行,对以后犹太人该如何与那位伯爵合作起着关键作用。
箬莎没有见到亚历山大,这固然是因为阿尔弗雷德王子几乎寸步不离的围着她转,还有个原因就是亚历山大去的地方法实在不适合她去。
亚历山大如今正在当初再次遇到索菲娅时的那所房子,也就是奥尔迦拉夫人在那不勒斯的香闺里,只是如今据说奥尔迦拉夫人早就成了格罗格宁私宅里的禁脔,想要再见那位曾经在那不勒斯和罗马高张艳旗的绝色佳丽是不太容易了。
当初奥尔迦拉夫人在这里的时候为了彰显品位,曾经把这座房子修缮得美轮美奂,只是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肮脏的三流妓寨,喝醉了的吐得满地都是的酒鬼就躺在自己的呕吐物上呼呼大睡,而有些性急的嫖客干脆就在院子里抓过经过的女人当众征挞起来。
亚历山大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这里勉强还算干净,不过坐在屋子中间一把椅子上的一个人就不那么好了。
那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头上套着个麻布袋,嘴里发出一声声“呜呜”闷响,显然他的嘴巴是被堵着的。
随着头套撤掉,那人先是惊慌的四处乱看,然后就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酒馆老板不住的呜呜喊着。
巴尔撤掉了那人嘴里的破布,却立刻用手捏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是哪巴尔,你为什么要抓我?”那个男人口齿含糊的急急问着。
“老实点,听话就没事了。”酒馆老板粗暴的扯住那人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然后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他喉咙上“现在你愿意乖乖听话了吗?”
男人立刻老实的点点头,到了这时他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年轻人在旁边默默看着他。
“你是王宫裁缝?”亚历山大平静的问。
“我是大家的裁缝,不是只为王宫干活的。”男人立刻察觉到了可能导致自己被绑来的原因。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倒是有点佩服这个人的机灵劲,居然这么快就发觉到了事情的关键。
“我喜欢裁缝,我还认识一个很厉害的裁缝,这个人甚至帮助我改变了太多的事情。”
亚历山大说着轻拍吓得脸色发白的裁缝肩膀,然后接过巴尔手里的短刀,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