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波的的圣赛巴隆修道院依旧孤零零的矗立在断崖上,常年的风吹雨打让这座古老的修道院看上去更加充满沧桑。
对于阿拉贡军队的突然到来,卡里波人并没有显出多么意外,实际上因为交通不便而且地处偏远,卡里波人很多甚至并不知道西西里王位已经异主,所以虽然阿拉贡军队突然出现引起了当地人的种种猜疑,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约6000名阿拉贡军队的到来,让卡里波这座沿海小城瞬间热闹了起来,女人们都走出家门在路边好奇的看着那些从街上经过的士兵,男人们则警惕的盯着这些,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阿拉贡人。
按照计划,阿拉贡军队要等待舰队回来封锁海上之后再向巴勒莫发动进攻,而且这么做的目的也是在给那些联军中的动摇分子一个机会。
就在派出军队的同时,斐迪南也开始了他的外交斡旋,在连连派出众多使者在那些贸易联盟成员国家游说之下,斐迪南相信那个联军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所以阿拉贡军队在登陆之后没有立刻向北进军,而是暂时留在卡里波,等待舰队的归来。
卡里波显然无法为突然多出的这么多军队提供住所,征用了很多房屋之后,阿拉贡人也不得不在城外建起营地。
这支远征军的指挥官把自己的住所选择在了修道院里,这里地势很高,可以鸟瞰全城,而且虽然不需要指挥官亲自观望,但是如果能从这里早早看到海上出现的舰队,也是个安慰。
圣赛巴隆修道院的院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便是面对尊敬的阿拉贡贵族,这个总是深居浅出的院长也只是在第一次见面时露了露脸,然后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似的没了踪影。
迄今为止阿拉贡人的行动都是很顺利的,在卡里波的登陆是联军没有想到的,如今联军为了守住他们在西西里的据点儿,只能完全龟缩在巴勒莫城,这就给了阿拉贡人足够多的机会。
尽管联军占领西西里的时间并不久,但那不勒斯女王宣布统一西西里的举动显然还是给西西里的归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甚至已经不只是战场上的问题,即便很快可以把联军赶出西西里但随后的种种麻烦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这个时候趁着联军不敢轻易离开巴勒莫,迅速在西西里各地再次用武力重申对这座地中海上最大岛屿的拥有权就成了阿拉贡军队的另一个任务。
甚至在阿拉贡人看来,这个或许要比打败那些联军还要麻烦些。
圣赛巴隆修道院依旧是那么冷清而又略显阴森,走在里面除了脚步声往往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这里是一个安静得让人窒息的世界,对于已经习惯了外面喧嚣繁华的人来说,在这里待上很短的时间也许就会疯掉。
唐·桑秋德伯爵在修道院的长廊里慢慢走着,作为远征军的指挥官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更多的还是处理战后西西里的问题。
让人恼火的弗洛门萨已经没了下落,相信以后也不会再见到那位西西里总督了。
唐·桑秋德伯爵知道自己会是下一任的西西里总督,所以现在他考虑的并不是如何打败敌人,而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一次的西西里变故似乎让斐迪南下定了决心,之前他虽然把代替自己在西西里统治的宫相改为了总督,可是对于当地贵族斐迪南依旧采取了相对宽容的策略,但是那不勒斯人的入侵让他意识到在西西里很有着一批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当地势力,这就让斐迪南不得不重新考虑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这些麻烦将由唐·桑秋德伯爵为国王解决,作为国王信任的重臣,这位伯爵完全可以承担这一使命。
远处的一个身影晃动了下,伯爵有些意外的发现修道院长迎面而来,这还是他住进圣赛巴隆修道院后第二次见到院长,
圣赛巴隆修道院虽然年代久远,但是这位院长院长的年纪却不是很大,根据卡里波的市长介绍这位院长大人是一年多前才来到圣赛巴隆的,他接替了之前似乎得了急症突然就蒙了圣召的老院长成为了圣赛巴隆的新任院长。
“上帝保佑您伯爵。”总是把自己围在过于宽大的深色修道袍里的院长向对面走过来的唐·桑秋德伯爵打了个招呼,在让他亲吻了自己的手之后,修道院长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站下来主动和伯爵聊起了天“我注意到您的军队似乎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希望这不会打扰到卡里波人的安静。”
“请您放心院长大人,卡里波也是国王的领地,我们的士兵是不会胡来的。”唐·桑秋德伯爵很恭敬的回答,虽然圣赛巴隆修道院地处偏僻,但是一直以来对于教会的尊重依然让这位伯爵态度谨慎。
“希望如此啊伯爵,要知道现在对教会的敬意已经越来越淡薄了,就如同在巴勒莫,在那些地方看到的都太糟糕了。”
修道院长似是无意的话引起了唐·桑秋德伯爵的兴趣,他立刻追问着:“怎么院长大人,您曾经在巴勒莫和那不勒斯呆过吗?”
“的确有过一段时间是在那里的,”修道院长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飘忽,他和伯爵一边缓缓的在院子里走着一边说“我亲眼看到过巴勒莫主教被那些野蛮的士兵从房间里拽出来时候的惨相,当时他全身赤裸,那些士兵甚至不给他一件遮羞的衣服,那真是对教会甚至是上帝的侮辱。”
唐·桑秋德伯爵没有开口默默画了个十字,他有种预感修道院长似乎不是随意和他说这些事情的。
“在巴勒莫发生的那些事到现在想来依旧是一场噩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伯爵知道修道院长应该已经说到关键地方了,他静静的等着听到答案。
果然,修道院长继续说下去:“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当时的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小人物。”
“罗马忒西亚公爵?”有些意外的唐·桑秋德伯爵低声问,在来西西里之前国王对他说过关于这位公爵的事情,事实上如果不是现在这个人并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斐迪南已经派人把他抓起来投入监狱了。
“那个巴勒莫的染血之夜发生的一切都和那个人有关,甚至戈麦斯宫相的死也和他有关,现在这一切的结果都应验在了那位那不勒斯女王的身上,他和她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不是吗?”
修道院长看了看若有所思的伯爵,压低声音说:“事实上那个贡布雷d是个很奇怪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父亲究竟是谁,他的母亲乔治安妮对他的身世守口如瓶,而凡是知道他父亲底细的人似乎又都不愿意说出真相。”
唐·桑秋德伯爵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修道院长,他虽然对这个话题也满是好奇,不过却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修道院长会如此热衷于此。
似乎察觉到伯爵满是疑惑的样子,修道院长向唐·桑秋德伯爵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慢吞吞的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伯爵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沉吟。
阿拉贡军队在卡里波登陆的消息给巴勒莫带来的是一阵动荡,之前很多在那不勒斯人到来之后颇为活跃的当地人开始变得惶惶不安起来,他们有的,急不可待的向别人解释自己只是迫不得已,有些则找到那些熟识的联军将领,向他们悄悄打听联军是否会离开西西里,如果要走是否能带上他们。
箬莎察觉到了巴勒莫城里那种不安的气氛,不过她似乎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她下令让那不勒斯军队严防那些巴勒莫城的重要地区,同时命令联军舰队升帆出港。
箬莎的决定让联军将领们颇为意外,在很多人想来舰队是他们唯一的退路,在这个时候让舰队离开巴勒莫,这无疑是自断退路。
那些联军将领急切的找到箬莎想要她改变主意,但是换来的却是箬莎严厉的申斥:“或许对我们来说这的确是自断退路,但是你们为什么没有想过难道阿拉贡人不是冒着和我们一样的风险吗,还是你们从没有想过阿拉贡人会对我们占领西西里做出这样的反应?”
“可是陛下,阿拉贡人来的太快,对,是太快了,我们完全没有做好应有的准备。”
一个将领有些不安的回答,其他人也忐忑不安的望着女王。
“所以你们就因为这个胆怯了,”箬莎微微撇了下嘴唇,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将军们,神色中有着并不掩饰的轻蔑“你们难道没有想到阿拉贡人能来得这么快,恰恰说明他们也同样没有做好准备,我派舰队出海是为了拦截那些运送阿拉贡军队的船只,当你们认为我自断退路的同时,我也同样截断了阿拉贡人的退路,既然我们注定要在西西里岛上与阿拉贡人决战,那我就绝不会因为胆怯退缩。”
箬莎说到最后站了起来,她即便挺直腰身,可在那些魁梧的军人面前依旧显得娇小婀娜,但是她的神情气势却让那些将领不由自主的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这一刻,这些人才想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只是一位女王,还是曾经带领联军在意大利战胜了强大法军,迫使法兰不会西国王签署合约的统帅。
“阿拉贡人也许想要等待他们的舰队,但是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既然已经踏上西西里的土地,那么他们就没有选择该如何交战的权利,所以我已经决定不再等待敌人的到来,而是主动出击,与阿拉贡人决战。”
箬莎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不禁大吃一惊。
很多人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他们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和不安。
在联军中很多人看来,在巴勒莫凭借坚固的防御与敌人对峙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因即便最后失败,他们也可以用交出城市做为交换谈判的筹码。
但是如果离开巴勒莫深入西西里内地,这就意味着他们将要把所有的一切毫不保留的全部投进去。
成功固然获利颇丰,可一旦失败就势必要付出可能无法承受的代价。
将领们相互望着,他们希望能有人表示反对,即便是提出些微不足道的问题,他们也有了可以足够的借口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发觉没有人愿意做这件事,更微妙的是他们从其他人眼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想要别人站出来的心思。
在这一刻,这些联军将领们想到的除了箬莎之前在意大利战争中展现出来的非凡的指挥才能之外,更多的是她在拉迪亚金币上那个早已经深入人心的形象。
箬莎·科森察·阿斯塔马拉在平民眼中是一位聪慧的女王,在士兵心目中是一位统帅,而在那些贸易联盟的商人看来,她代表的却是无尽的财富。
他们不会忘记也是在面对法国人的时候,在所有人几乎都并不看好贸易联盟的劣势之下,这位女王却创造了之前谁也想不到的奇迹,而随后在法国掀起的巨大的拉迪亚货币风潮,更是让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赚的满钵满盆。
法兰西甚至一度成为了那场盛宴上被无数人撕扯吞噬的大餐,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女王的杰作。
当初她既然能够在那种不利局势下战胜甚至狠狠的从法国人身上撕扯下了一块肥肉,那么今天呢?
这样的想法在所有人的心底里慢慢酝酿,与此同时看着其他的人他们的眼中闪动着的却又是算计的精光,没有人愿意更多的人分取好处,这个时候正是想办法把其他人踢出去的好时机。
房间里瞬间变得气氛诡异起来,每个人都希望其他人做出愚蠢的决定,但是最终他们发现似乎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眼中的傻瓜。
箬莎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得意,当别人都以为她为刚刚成为西西里女王沾沾自喜时,实际上她却在不停的与所有的联军将领们私下会晤,她向他们做出了种种承诺,关键是她让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她对于守住西西里所拥有的强大信心。
“跟随我,你们可以得到你们梦寐以求的财富,西西里将向你们所有人敞开怀抱,”箬莎的目光越过眼前的人们望向远方“奥斯曼人已经控制了地中海东部,威尼斯失去了他们在海外占领的所有岛屿,而葡萄牙和卡斯蒂利亚正在为大西洋上的新殖民地交战,你们难道愿意放弃这控制地中海西部的最后机会吗?”
联军将领们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他们知道箬莎说的不错,如今的地中海上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海上霸主的威尼斯正面临奥斯曼人的强大压力,已经深入欧洲内陆的贸易联盟在地中海上的发展也已经遇到了第一次的瓶颈,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够顺利扩大对地中海地区的控制,那么贸易联盟将无法继续扩张。
这对于所有贸易联盟的成员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如果不能冲破这个桎梏,贸易联盟就会被死死的禁锢在地中海西岸很难再有继续强大起来的机会。
“这会引发一场大的战争的。”一个将领盯着脚下绘制着精美花纹的彩色瓷砖喃喃自语,他原本只是一个沿海小城的纺织商人,很巧合的机会让他成为了贸易联盟在距他故乡不远的曼弗雷多尼亚港的代理人,而凭借着早年曾经拥有的军事经验,他成为了联军中曼弗雷德尼亚人的指挥官。
“可这也能让我们发财,不是吗?”旁边另一个人声音虽然很低,却掩不住心底的激动“我们打败了法国人,他们可是要比阿拉贡人多得多,这还不够吗?”
“可是阿拉贡的舰队……”又有人不安的提出反驳,虽然看到别人那鼓励似的眼神立刻就有些后悔了,可这个将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的战船也许能够把运送阿拉贡军队船只赶走,可他们的舰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所以如果不能解决这个威胁,即便我们在岛上击败了他们,可最后处于不利还是我们。”
“你们想的不错,阿拉贡的舰队的确是个很大的威胁,”箬莎回答让将领们原本高涨的情绪不禁微微有些低沉,看着他们心事重重的神色,箬莎略显威严的脸上忽然一笑“可是如果我能够保证阿拉贡人的舰队无法威胁到西西里呢,或者说至少他们无法封锁整个西西里海岸,你们觉得又会怎么样?”
将领们不敢置信的看着箬莎,他们很清楚箬莎这话意味着什么,如果真的能阻止阿拉贡人封锁整个西西里海岸,那么贸易联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向西西里提供巨大的帮助,而阿拉贡是不可能在长期的消耗中与整个庞大的贸易联盟抗衡的。
更何况从意大利各地能够迅速支援西西里的路途要远远比劳师远征的阿拉贡人近得多,甚至从意大利最南端的雷乔卡雷布雷亚到墨西拿只隔着一条最窄处不到1法里宽的海峡而已。
“斐迪南或许认为他可以恐吓到我,但是他忘记了我是西西里的女王。”箬莎向面前的将领们宣布“我将向梵蒂冈声明我对西西里的统治权,而我需要你们做的,就是用一场胜利让那些教廷的老朽们不得不正视我的这个声明。”
听着女王毫不掩饰的展现出她对西西里志在必得的野心,联军将领们不禁心头悸动,他们知道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与法军决战之前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不勒斯女王。
那一次她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胜利,也预示着那不勒斯王国的崛起。
而这一次,她要证明的是,她有资格成为西西里的统治者。
12月底,联军主动向卡里波出击,与此同时,瓦拉几亚军队前出墨西拿,进军卡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