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幸低着头,不接话。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嫉妒时漫,不是的,时漫是小三的女儿,是原罪,怎么可能值得她嫉妒。
她穿几千到几万甚至十几万的衣服,一顿饭抵时漫一个月工资,住在时漫一辈子都买不起的房子里,光鲜亮丽……
她怎么可能会嫉妒时漫?
若是让她那些跟班听到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对,她的跟班……。
她……没有真心的朋友。
时知幸突然就泄了一口气,抬头定定的看着窗外,咬着牙,眸子里满是荒芜。
时宇手机响了,眉头微蹙,接起来:“爸。”
时知幸猛的抖了一下,如今时安越发的暴躁,眼看时家在绿朝就要存活不下去,眼看时家就要被灰溜溜的赶回雅宁。
时安把一切的罪责都安到了时知幸的头上,如今时知幸连接时安的电话都不敢。
时安在那头问了一句:“知幸在么?”
时宇冷冷的斜睨了一眼:“在。”
“开免提。”
时宇移开手机,抓握着,把免提打开。
时安的声音像是放大了几倍,在密闭的空间里像是夺命的咒语:“时知幸,你真是长本事了,连我的电话也敢不接?”
时知幸眸子里含着泪,求救般的看向时宇,时宇视而不见,任由时安在电话里声声问责。
时安说了一通,时宇只捏着手机,看着时知幸被时安的三言两语给逼到绝境,心里却再难升起恻隐之情。
绿朝的公司是时宇一力创办和跟进,他付出了极大的心血,现在却要被人毁了,而毁了这个的人,是他的妹妹。
时宇很难再疼爱时知幸,说到底,他们都是自私又凉薄的人,骨子里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父母也好,亲人也罢,谁又比得上自己呢?
“时漫拦下来了么?”
说起这个,时宇扭头又瞪了时知幸一眼,时知幸泪流满面,连来机场追时漫,也不忘换上好看的衣衫,化好看的妆,好似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己光鲜亮丽。
时知幸又抖了抖。
“没有!”时宇如是说道。
时安在那边沉默了一瞬,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两分钟,不知道,但那片刻的沉默。
让后座越发的寂静,在这寂静中,时知幸不知怎的,有种被毒蛇缠绕的错觉,恐惧油然而上。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时宇点头:“恩。”
时知幸听到这话,猛的抬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嗓子眼黏成一团,发出嚯嚯嚯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叫看她自己的造化?
那是萧清雨啊,是她和时宇的妈妈,是时安相濡以沫了几十年的妻子。
他们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她的生死,好似那只是一件等价代换的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时宇斜睨了一眼时知幸:“爸。”
时安清咳了两声,时知幸死死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要和时宇时安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知幸。”
时知幸还在脑子里天人交战,陡然听到了听筒里的声音,茫然的恩了一声。
“今天是你和何家小公子的订婚宴,你哥现在带你过去,下个月结婚,你准备准备。”
从脚底升起凉意,时知幸像是被钉死在座位上,死死的,挣扎不开,挣脱不了:“爸,何家那个……他……他……”
时安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怎么了?”
时知幸想说那不是个好人,他酗酒打人,男女关系混乱,花边新闻多得数不胜数,甚至还传出他吸.毒的流言。
她不想嫁,不能嫁,嫁了她的一辈子就毁了啊。
时知幸抬头,对上了时宇的眼睛,时宇一脸的漠然,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像是一汪死水。
看着时知幸的样子,像是在看待价而沽的商品卖了个好价钱,像是滞销的商品终于有了人买。
而价钱刚好是他需要的,仅此而已。
时宇时安不知道么?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但不和何家联姻,时家就得退出绿朝,他花了多少年的时间,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在绿朝站稳脚步。
何家是时家现在唯一能够抓住的稻草了。
只要献上一个时知幸就够了。
时知幸挣扎出一点点勇气,去抓时宇的袖子,用着小时候经常用的动作,说着小时候经常说的撒娇的话:“哥,何家……”
时宇垂眸看着时知幸的指尖,白皙细嫩,指尖透着一点点粉,指甲盖上是时宇完全看不懂的美甲。
据说做一次美甲要好几千甚至是上万,因为用的是无害化的指甲油,纯植物的指甲油,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词,时宇完全听不懂,看不懂。
只知道是一笔钱,大概是他公司一个项目组员一个月的工资?好像是的。
而时知幸的手指和掌心,别说茧了,连一点点的倒刺死皮都没有,时宇陪她去护理过几次,单单一双手。
每年护理的价格就在几十万,更别说是脸和身体。
还有她手腕上戴的腕表,手链,脖子上的项链,耳朵上的耳坠,头上的一个发卡也顶一套房。
时知幸周身上下,能在绿朝全款买一套房,也许还有剩余。
这是真正娇养出来的小公主。
时宇轻轻的扯了扯时知幸的手链,眼睛在时知幸的项链,发卡,裙子,高跟鞋上一一扫过。
时知幸像是被毒蛇信子舔舐了一般,从心底里透着凉。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掉了,时安只负责通知,因为他们都十分笃定,时知幸不敢不去。
“时知幸,你享受了时家提供的一切美好事物,是时候为时家献身了,你觉得呢?”
时知幸陡然抽回自己的手,想要把身上这些用时家卡买的东西扯掉,却仓皇的不知道从何扯起。
时宇冷笑了一声,不再看时知幸一眼。
“时家自你出生花了多少钱,你若是真有骨气,就和时漫一样,全赔了吧。”
时知幸抬头看着时宇,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样,这就是她的哥哥,她的爸爸?
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看清楚?
时宇闭着眼睛:“不用多,我想爸也不会要你太多,你从小到大买的东西,花的钱,买的珠宝首饰和跑车可以回收,剩下的你就给五千万吧,给了你就不用订婚了。”
这个数字多还是少,时知幸不知道,因为她只刷卡,对她来说,钱就是卡上的一串数字,至于每次出去消费,花掉的数字是五位还是六位,甚至是七位八位,她不知道。
甚至这几位数字是时宇在酒桌上喝到胃吐血才能赚取的,时知幸也不知道,她只负责花掉这几位数而已。
连五千万具体要数几个数字,时知幸都需要掰着手指头数一下个十百千万……
颓然的仰躺在座椅上,时宇看了一眼,后座上没了任何的声音,只剩下时知幸低声的啜泣。
但她好像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世上,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了,时漫几岁就明白的道理,时知幸到现在才明白。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