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着“幸福小区”的大门,漆红的几个大字已经只留下斑驳的形状,根植在污泥中的“幸福”又能够有多幸福?
“拿出来,听没听到?”
时漫动作一顿,这是抢劫?
“咚”
幸福小区旁的巷子里飞出一截木棍,大力的砸到了时漫的行李箱上,行李箱立刻凹了个小洞,可见力度之大,要是砸她腿上,又是个青疙瘩。
时漫扶了扶黑框眼镜的边缘,抬头去看巷子里的牛鬼蛇神。
巷子有些昏暗。
只看到像是有三个男生围着一个穿着校服满脸青春痘的学生。
这一看就是社会不良分子在这欺负弱小,勒索别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时漫提箱子准备离开,余光扫到墙边靠着个黑漆漆的人,倒不是人黑,是那人穿着黑衣黑裤。
那人懒散的靠着墙,手里摆弄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脸,一看就是这伙不良分子的头目。
还穿一身黑,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老大一样。
时漫没有多管闲事助人为乐的闲情逸致,只扫了一眼,就准备挪回目光。
就见那靠着墙懒散站着的男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正好和时漫来不及移开的目光对上了眼。
时漫:……
饶是时漫在雅宁一中见惯了里面那些有钱有颜的公子哥,也被面前这人给惊艳到了。
刘海被帽檐压着,懒散的置于额头,却不及眼睛,或许是穿着黑衣,所以显得他的脸格外白,眉毛很是浓厚,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下颚线比时漫的人生还要分明,薄唇恰到好处的微抿着,鼻梁高挺。
目测至少一米八以上,这还是没站直,若是站直,时漫觉得他应该直逼一米九大关。
就这样貌,时漫觉得他做头目有些屈才了,该去进击娱乐圈的,毕竟现在娱乐圈里不是很实行什么渣男长相,痞帅型的么,时漫觉得头目哥很合适。
时漫打量得太过明目张胆,头目哥对着时漫挑了挑眉,手上的小刀唰的在空中转了个圈,头目哥看也不看的直接稳稳的接住了刀柄,一个字:帅。
时漫收回自己的视线,手插进衣兜里,在想打了110的话,这边出警速度最快是多快?
头目哥拍了拍其中一个不良分子的肩膀,那不良分子转头看着头目哥。
头目哥冲着时漫扬了扬下巴,不良分子又扭过身子,这才看见了时漫,轻蔑的笑了笑,然后缓缓将手举起,挑衅般的把手一点一点的握成拳头。
时漫:……
提箱子,扭头视而不见,大跨步,一气呵成,时漫这套动作,像是排练了无数遍,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
毕竟没抢到自己头上,她才不想管。
身后的巷子里传来几声笑,时漫怂怂的不敢听,反正她又打不过,见死不救的人那么多,多她一个又何妨?
小区门口的保安形同虚设,时漫就这么拎着箱子大剌剌的进去,那保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完全沉迷在了手机里面。
好在小区不是很大,时漫在外围目测了一下,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楼栋。
这里的楼普遍都不高,只有六七层,时漫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地址,幸福小区三栋一单元101。
楼道里面很昏暗,没有电梯,楼道门口斜斜的放着几辆电动车,几乎把楼道口堵了个严实。
没有门铃,时漫站在101门口,长出了一口气,耳朵贴在破旧的蓝色防盗门上听了听,有人说话,很吵,人还不少。
有人在家就好,哪怕找错了,也不至于在门口等多久。
“叩叩叩”
没人应,时漫加重了点力度。
“谁呀?没位子了。”屋里传来一声暗哑的女声,那长期浸润在烟酒中再难分明的嗓音,混杂着尘土,听得人有些不舒服。
时漫懒得应,又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一直敲敲敲,烦不烦!”门被打开,来人怔了怔,一双和时漫如出一辙的潋滟桃花眼。
是江婉,和时安给时漫看的照片很像,就是老了许多,青春美艳的样子再难保留,皮肤虽然暗沉,但大概是底子实在太好,也比一般的妇女要好看很多。
江婉手里夹着根烟,有些疑惑的看着时漫,像是在确认面前这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简陋白t的学生是谁?但终是没有认出自己的亲生女儿来。
时漫无奈的自报家门:“我是时漫。”
喊不出来“妈”这个称呼,就连时安,时漫都不想叫“爸”的,更何况这个从她出生后,就完全消失在她生活中的给予她生命的人。
本该亲密无间的母女,面对面的,都认不出来,何其的悲哀。
江婉惊叫了一声,嘴巴咧出一个弧度,像是高兴的笑:“哎呀,是漫漫呀,怎么就到了?妈妈还没来得及去接你呢。”
肯定是忘记了,但是江婉找了个借口,时漫没有拆穿她。
江婉把门又打开了些让时漫好进来,低头只看到时漫小小的行李箱,皱了皱眉头,接过,又抬起头打量了一番时漫,“啧”了一声:“你怎么长得这么……不出众?”
应该是想说丑的,但可能是想着毕竟是自己生的,没好意思说。
时漫没反驳也没辩解,她脸上不止有黑框眼镜,还有雀斑,用巧克力色粉底液点上去的。
她不确定江婉现在的环境,也不知道江婉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为了保护自己,时漫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好在她可能是丑得太出众,所以江婉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迈进屋子,很普通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是时安给江婉买的,但这大概是江婉留下的唯一的一个不动产了。
屋内光线昏暗,客厅架着两张麻将桌子,或看或坐的,有十好几个人,烟雾缭绕,像是个小型的赌场。
时漫没忍住,侧头咳嗽了两声。
有人看到了时漫,叼着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时漫,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让时漫很不舒服,时漫推了推眼镜,侧过身子避开那视线。
“呦,江婉,这是谁啊?”
江婉拍了拍时漫的背,强行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副自豪骄傲的模样:“这我女儿,时漫。”
满屋哄笑声,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口哨声:“你还真有个女儿啊?就是这……是你亲生的么?”
“哈哈哈哈……”
江婉叉腰指着屋里的人:“李二狗,你说话放干净点,我女儿长得随爹不行么?”
时安要是知道江婉这么败坏他的名声,非把他每天三尺厚的发胶糊江婉的脸上。
时漫以为,知道自己来了,这牌局怎么也该散了,但江婉只将时漫的行李箱提到一个房间门口:“漫漫啊,你先休息,等我再打几圈带你出去吃饭啊。”
时漫走上前去,拧开门把手:“不用管我,我能找到吃的。”
江婉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的走到客厅,随手将一个男人拍了起来:“走走走,我手气正好,别来捣乱。”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经历的时候,时漫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这里是肯定不能住的,就和江婉待了一会儿,时漫都知道,若是她留在这里,会发生些什么?
推开门,看到屋内的环境,时漫有种想要拎箱子走人的冲动,一张木架子床很显然和屋里很不匹配,应该是以前的床被卖了。
时安的品味不会这么糟糕。
地上到处是四散的杂志和报纸,窗户上的窗帘凝着一层焦黄的灰尘,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
没有床上用品,棉絮,被子,床单枕套什么都没有。
屋子也小得可怜,大概以前是做儿童房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时漫看着满屋的杂乱,脑子里只有唯一的一个念头,今晚睡哪?
门外是打牌和那些人开着的不着四六的黄腔,门内是小三江婉给自己的女儿规划的人生。
时漫有些无力的躺在木板床上,木板床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时漫都怕她翻个身这木板床就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