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漫脚尖一旋,立刻就想离开,傅衍看出时漫的局促,撑坐了起来:“漫姐。”
因着这声漫姐,时漫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随意寒暄了几句,景行的目光有如实质,看得时漫坐立难安,还是只能告辞。
时漫一走,景行立刻跟了出去。
将饭盒往时漫的怀里塞:“这姥姥做的,让我带过来给你。”
时漫一怔,又想起了那个慈祥又温柔的姥姥,捧在怀里的饭盒顿时有如千斤重。
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你干嘛啊?”
许是几年的社畜生活让景行的脸皮厚到无以复加,完全不接时漫的话。
“姥姥让你有时间带你回去吃饭。”
时漫走得极慢,景行默默跟在身后,隔着半步的距离,不敢靠太近,时漫突然停住,直勾勾的盯着景行:“你还记得我说过只当朋友的吧?”
景行点头:“记得,你把我当朋友,我把你当爱人,我们谁也碍不着谁。”
这强大的逻辑关系,时漫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何反驳,只能说了一句:“何必呢?”
景行的眸光暗了暗,嘴角有些强撑的笑意,因为喜欢啊,因为爱啊,因为这辈子非你不可,若不是你,那宁愿谁都不要。
但这些话,说出来太空泛,没必要,景行不准备说,只准备以后的时光做给时漫看。
但不是不说,只是其实不管是喜欢还是爱,都应该在合适的时机说,但很显然,这会不是合适的时机。
两个人才重逢,这会的喜欢和爱,八年一个人的等待,说出来,更像是绑架,那些等待和爱恋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所以不应该由另一个人来承担。
眼看景行不说话,时漫撇撇嘴,却抱着保温饭盒不撒手,她拥有的东西不多,历来就很少。
犹如过眼云烟,所以每每拥有的东西,时漫都格外的珍惜。
景行没有多待,永远张弛有度,适可而止,一点一点侵占时漫的领地,给他开放安全区。
周末大忙人桑柠和时漫,终于难得的可以度过一个暂时不用加班的周末。
桑柠直接把时漫带去了一处极私密的私房菜馆,亭台楼阁,应有尽有,看起来不像是私房菜馆,倒像是私人别苑。
时漫早就习惯了桑柠的财大气粗,一开始还拒绝,随着两个人过命的交情,也就不大在乎了。
跟着穿着墨蓝色旗袍的服务员走过长廊,经过了一个半掩着门的包厢,里面的人像是抬眼看了一眼。
时漫没太在意,桑柠早就到了,自己虽没有迟到,但一直让人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推开包厢的门,桑柠指尖夹着一根女士细烟,靠在窗台上,烟气袅袅,万种风情。
她和桑柠是一类人,两个人都背负着沉重又漠然的过去,逃不掉躲不开,桑柠不说,她也不说。
两个人在这一点上无比的默契。
服务员的表情讶异了一下,桑柠吐出一口烟圈,看到服务员,挥散了空气中的烟尘:“抱歉,是不可以抽烟么?我没有看到指示牌,若是不可以,我现在立刻灭了。”
服务员低着头:“在包厢里是可以的。”
时漫闻到了淡淡的木调香的熏香,大概就是专门为了掩盖掉客户抽烟带来的异味的吧。
“菜马上就上,请稍等。”
时漫跨进去,服务员在身后将门关上,桑柠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看到时漫,扬了扬下巴:“要么?”
时漫走上前去,腰跨倚在窗台,从桑柠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白色的细烟。
什么时候学会的其实不大记得了,但两个人其实都不大抽,有时候一包烟买回来拆开,返潮抽不了只能扔了的情况比比皆是。
一个月能抽一根,就算是瘾比较大了。
当初第一次抽时,两个人还呛着,后来越挫越勇,直到真的学会,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但心情烦闷时,会有那么一根。
时漫抽烟和桑柠的感觉全然不像,漠然清冷得仿佛在做的这件事和自己无关。
“想好怎么说了么?”桑柠的烟还剩半截,却还是没了抽下去的欲望,碾灭在白色的烟灰缸里,瓷白的烟灰缸染上一点黑,像是污渍。
时漫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她也需要倾诉,需要发泄情绪,这么多年,她把自己憋得太狠了。
从和景行的相识到相知到相恋,时漫尽量精简,但言语间掩饰不掉的落寞还是让自己微怔。
原来哪怕过去了八年,那句算了吧,还是让时漫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让自己有种被全世界抛下的错觉。
若是一开始没有拥有就好了。
时漫总是这样想。
因为她没有拥有,就不会这么难过。
就像和时安江婉一样,因为没有拥有过父母的爱,所以时漫觉得有或者无,都是无所谓的。
因为他们一开始就从来没有给过,所以不存在丢弃和抛弃。
就像时知幸和时宇的亲人间的爱,也是一样。
但景行和他们的不同,她骨子里是自私凉薄,怯懦胆小的,却还是捧着一颗真心,一点一点的去靠近,汲取……
然后被狠狠摔下,遍体鳞伤。
那种感觉时漫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从骨缝里泛着疼。
桑柠的打火机在桌面敲了敲,看着时漫的眼神却在放空,听完时漫的话,只勾了勾唇角:“其实你还是喜欢的不是么?或者说爱?”
年少时期的爱恋单纯又美好,却是时漫倾尽了自己的所有。
所以要真能那么轻易的忘掉就好了。
桑柠的声音有些哑,又想起了去国外前的日子,自嘲的笑了笑:“漫啊,别因为害怕,就拒绝去享受美好。”
时漫抬起头,和桑柠对视,桑柠懂她的欲言又止和不知所措,却没有一味的劝说她放弃或者和好。
只让她去享受,因为她值得美好的事物。
两个人吃完饭,从包厢里走出来,时漫顿在一处假山后面往后看了一眼,桑柠停住:“怎么了?”
时漫扭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许是从小就敏感又没有得到善意,时漫对各种视线都很敏感。
刚刚那种被毒蛇盯上的附骨之感,犹如实质,黏黏腻腻的,让时漫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应该是我想错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