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令王胜春心里一揪,本能的朝那个方向看,当然除了挤挤挨挨的人头什么也看不见。忽然她身子被撞了一下,她恼怒的转头。一看惊叫一声:一个人缩着头从她身边挤跑过去,那个人头戴一顶火车头帽子,用一条脏兮兮的灰蒙蒙的围脖围着脸和嘴。
“就是他!”王胜春尖叫一声就朝那个人追去。
就是那个昨天从她手里冒领走老支书1000块钱的混蛋。
但被素蓝死死的拽住了,她朝王胜春叫:“你傻呀你,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敢去抓小偷?小偷身上可是带着家伙的!”
王胜春这才冷静下来了。她刚才是鲁莽了,且不说不一定就是那个人,就是确定是他她还能亲手抓住他了?她可不是练过擒拿格斗的女特警呀。
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罢了。
几个姑娘好不容易挤出这一段繁华地段,来到一段稍微不那么拥挤的集市区域,忽然一个声音喊“胜春”,她随着声音一看,是姑跟白小南在卖麦麸。
自从白晓南倒腾麦麸以后,每次赶集卖麦麸都是王娟子跟他一起来,白小南跟王娟子说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但也不让她白帮忙,给她工钱,她就高高兴兴也名正言顺的来跟他赶集卖麦麸了,名曰:给他打工。
白小南称麦麸,王娟子收钱,俩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王胜春跟素蓝她们几个忙朝姑身边走去,白小南跟她们打个招呼就走开了,王胜春就问姑姑:“这都快过年了,都备年货了,还有籴麸子的吗?”
王娟子笑呵呵的说:“这不,你小南叔非得让再赶最后一个集,说卖完麸子顺便带年货回家去,一举两得。”
王胜春不得不夸白小南:“小南叔就是个天生的生意精,赶集还不忘带货,挣了钱买东西回家。”
王娟子一听夸白小南,脸上立马飞起红霞,她笑靥如花的说:“呵呵,可不是嘛,姑也觉得他脑子太好使了……”
我哩个姑哎,你这是在大街上,而且我身边还有几个同村的大姑娘,你能不能含蓄一点夸你的情郎啊……
王胜春看素蓝跟几个同伴都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了,她就忙跟姑告辞,说她们几个刚来什么也没买,去那边逛逛。
她猛想起刚才那个小偷,就又靠近姑让她把钱放好,注意小偷。
王娟子朝她笑笑,说白小南早有准备了。王胜春觉得自己真是多嘴了,就王小南那么聪明周到的人,还用她提醒这个?
她刚迈开腿要走,耳边传来一声:“胜春,拿着,刚出锅的,你们几个小姑娘边逛边吃吧。”
白小南把一个大报纸包递到她手里,里面是几根黄澄澄,香喷喷的麻花。
在这个缺少油水的年代,这可是姑娘们最喜欢的零食了。果然,素蓝她们几个一看眼都直了,恨不得这就伸手抢。
王胜春心里暗赞白小南会做人,嘴上也甜甜的夸了他几句,然后迫不及待的抓了一根咬一口,跟他和姑姑挥挥手告别了。
王胜春跟几个姑娘们嘴里“嘎嘣嘎嘣”嚼着麻花,看着琳琅满目的年货,心事暂时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年货还是要买,王胜春就又在一个清早赶着骡车跟妹妹去县里给姥爷姥娘买营养品了。这回倒是把该买的都买了,可算了啦一桩心事,但老支书那件事她心里头还是不舒服,就在赶着骡车回来的路上跟妹妹商议,去老支书村里看看他,顺便打听一下破案情况。
姐妹俩来到老支书家一看傻眼了:老支书病倒在了床上,他家被全村人搬的就剩一张他躺的床了。
猪羊被瓜分,牲口被牵走,粮食被抢光,就连几只鸡都被捉走了,这个家真是一贫如洗了。
老支书儿媳妇说,邻居们起初还冷静,后来就到他家闹起来,说自己家多困难多困难,这要过年了一分钱都没有,他丢钱人的人得负责任吧……结果老支书把自己家仅有的积蓄给了大伙,大伙一见闹闹就有钱拿,于是又来闹了,最后就把家给搬空了。
而公安局那边没一点眉目。
看着卧病在床的老支书,和他这个空空如也的家,王胜春说出了一句话:“支书爷爷,那笔钱是我给了坏人的,我就补偿给您这笔钱。”
老支书儿子跟儿媳一听都两眼放光的看着她,随即又一脸凄苦的说:“小姑娘,这个时候就别乱说话了,省的惹我们烦。”
她一个小姑娘哪能拿出那么多钱来,这不是瞎胡闹嘛。
老支书听了她这句话咳嗽了半天,许久嗓子里呼噜呼噜着说:“胜春,好闺女,爷爷记着你这份情呢,不过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能来看看我就很高兴了,你赶快跟妹妹走吧,别让村人看见你。”
王胜春倔强的说:“爷爷,您别当我是小孩子胡说八道,我说的是真的,不就是1000多块钱嘛,我这就回家拿。”
“小姑娘!小姑娘!”老支书在床上竭力嘶喊。
王胜春拉着妹妹头也不回的出了他家。
路上,王胜夏问大姐:“大姐,你真的要替那个老头还那笔钱吗?”
王胜春说:“不是替那个老头还,是为我自己的过错负责,不然,大姐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王胜夏哭丧着脸嗫嚅:“可是1000块钱呀,大姐你刚种蒜黄挣的钱还没暖热就给人家了……”
王胜春正色说:“老二,钱没了再挣,这样问心无愧。”
到了家,王胜春怕跟娘说了她不同意,就径自拿了钱奔赴阎寨村老支书家了。
老支书儿子跟儿媳把他强扶下床,两口子架着他领着王胜春去了大队部,因为家里的地排车也被村民拉走了。
老支书虚弱的在大喇叭上吆喝,让全村人来大队部开会。可是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一个村民来。
王胜春冷笑一声,跟老支书说:“爷爷,你该跟大伙说那笔钱找到了,看看有人来没人来。”
老支书凄然一笑,叹息:“我当了一辈子老支书,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
他儿子跟媳妇都流下了眼泪。
老支书被儿子跟媳妇搀扶着坐直在大喇叭前,他使出全身力气对着喇叭喊:“阎寨村的全体社员,都到大队部来开会,那笔钱……到了。”
“呜呜呜……”他发出了苍老的哭声。
他儿子跟媳妇也泣不成声。
王胜春也咬着嘴唇忍不住落泪了。
这一声吆喝,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村民们一窝蜂的挤进了大队部,嘴里都嚷嚷着“钱在哪钱在哪”……
老支书被王胜春跟他儿子儿媳搀扶着站到简陋的主席台上,朝众人费力的吼:“都安静,听我说!”
众人才稍稍安静些了,但是还争前恐后的往前挤,生怕谁离的远就拿不到钱了。
老支书又咳嗽一阵子,呼噜呼噜的喘着气跟大伙说:“这钱,不是找到了,是一个小姑娘借给我,让我还给大伙……”
然后他把那天遇到王胜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大伙讲了出来。他指着王胜春说:“这小姑娘的气节令我这个老党员,老军人都汗颜呐!”
刚才还喧闹着要钱的群众们登时静下来了,都直直的看着王胜春。
王胜春高举着手里的包朝众人说:“钱在这!我可以按照大伙凑钱的数额一分不少的退还给大伙,但是,大伙得把拿老支书家的钱,还有物品都还回去,因为老支书病成这样了都没钱看病,他需要大伙把他的钱还回去治病。”
屋里还是雅雀无声,但他们都低下了头。
老支书又问一遍众人:“小姑娘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我一把老骨头了,无所谓了,但是我儿子媳妇还有孙子还得吃喝呀,你们把拉我家的粮食跟家禽都送还给我们吧,我这就发钱,谁家当时凑了多少我这都有数,一个一个来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