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冉不理解颜望舒为什么那样生气。
她洗了个澡,换了轻薄的睡裙,躺在床上想了半个小时,也没想明白。
温冉睁开眼,看见从窗外爬进来的一束月光落在床头。
她伸手按开床头灯,拿着手机从床上坐起来,给翟芯颐打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秒,被接听。
翟芯颐用沙哑的声线,非常有怒气的抱怨:“我这边现在才七点!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温冉咬字清晰:“我谈恋爱了。”
“……”
给了她五秒时间反应,温冉问:“你醒了吗?”
“醒了。”翟芯颐轻咳一声顺了顺嗓子,“你说。”
“是颜望舒。”
“什么?!!!”
翟芯颐声线都在颤。
温冉先说关键点:“这件事你得保密,师兄不知道,但是我爸妈和老师是知道的。”
“嗯嗯嗯,我谁都不说。”
镇定的说完前提,温冉语调软糯下来:“但是今天,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你帮我分析分析。”
翟芯颐非常有自信,且有兴趣:“那你可找对人了,快说!”
温冉把今晚发生的事详细的阐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她有些情绪:“虽然他送的礼物确实对我不适用,但不当面挑剔别人送的礼物,不是基本礼仪吗?再说我确实很喜欢这份礼物,通过这份礼物我看见的是他对我的细致、爱护和牵挂!我收下的是他的心意!”
“……”
温冉粗粗的喘气:“我当时确实答应了会用,没用是我不对,但我也解释原因了,也道歉了,我真的不懂他为什么生气。”
温冉说完,唇抿成一条直线,竟感觉委屈。
颜望舒有脾气她是知道的,但这次,她真的想不通。
翟芯颐却在这时没忍住笑了一声。
温冉有些气急哀怨:“你笑什么?”
翟芯颐每个字都带着笑意:“第一,我笑你,冉冉,你耶,居然也会有这样情绪化的时刻?还是我的冉冉吗?”
温冉咬着唇没说话。
“第二,我笑你是不是搞错了?”
温冉顿了顿,虚心请教:“我搞错什么了?”
翟芯颐点她:“请问,他发现你没用他送的礼物之前,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什么?
聊玉雕要不要公开参赛的问题。
她拒绝了。
然后颜望舒问了一句:你不想早点站在我身边吗?
她当时沉默了。
温冉还是心思通透的,突然就反应过来。
她算是切身体会到‘当局者迷’四个字。
翟芯颐用旁观者角度分析:“在他看来,你就是没打算和他认真,后面发现你连他送的礼物拆都没拆,更加深他这个想法。”
“……”
“所以,从来就不是礼物的问题。”
温冉辩解:“可我没有不认真,我为了他……”
温冉顿住,她并不想翟芯颐知道自己为了和颜望舒在一起舍弃了什么。
温冉换了口气,道:“我不愿意公开这个玉雕,是因为我要送给老师。”
“可他不知道啊。”
“……”
“冉冉。”翟芯颐语气开始认真,“爱情是不能有秘密的,有秘密就会有无穷无尽的误会。”
这话,很客观。
温冉尝到苦楚了。
翟芯颐又道:“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肯定会劝你晚点再和颜望舒正式在一起,至少在他知道你身份之后。”
“你不懂。”温冉语气低落,想起那段日子,“我一直在控制,在压抑,老师同意之后,我就完全失控了,只想立刻对他表达。”
“我懂——”翟芯颐语气嫌弃,“瞧不起谁呢。”
温冉深深吸了口气,其实她也有委屈。
比如这周颜望舒忙起来,不主动找她,明明以前出差国外也会早晚给她发消息。
还有今天,他有空去施泽酒吧消遣,也没找她。
温冉便把这些都说给翟芯颐听。
翟芯颐立马发现端倪:“冉冉,你真的很迟钝。”
温冉软软糯糯的问:“什么?”
翟芯颐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们的问题可能不是今天才出现的。”
温冉和翟芯颐开始认真梳理。
温冉把手机调到微信聊天页面上,手指在上面滑动,找到一个突破点,说:“上周六早晨之前还是好好的,给我发了‘早安’,我还和他聊了几句,然后去公司解决玉雕的事,中午和同事吃完饭回家,下午在家做玉雕,一整天没收到他消息。”
翟芯颐推测:“会不会是他刚出差回来,你却拒绝和他约会,和男同事……”
“不会!这些都是提前和他说好的!”温冉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天傍晚他还给我打电话,还关心我吃饭没有!我说叫了外卖,然后也叫他记得吃饭。”
温冉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翟芯颐却无语:“我的姐姐,你、你没想过和他一起吃饭吗?”
温冉:“……”
翟芯颐分析:“他会不会是想和你吃饭?然后发现你点外卖也没想过和他约个饭?而且你不是说他刚出差回来吗?不是说他出差前就一直约你吃饭吗?”
温冉不太确定:“大概,可能吧?”
但是,温冉依旧不理解:“这样就能生气吗?”
翟芯颐也不理解,这点小矛盾,完全可以说开的。
温冉沉了口气,又想起那通电话的一个小细节:“对了,他当时是先关心我玉雕的事处理好没有,我说上午就好了,然后我记得他好像就没搭话了,我感觉冷场,就一直是我在说话。”
说到这里,温冉还更委屈了。
她继续道:“我说了好多,他也没回应我,反而问我吃饭没有,然后我说我点了外卖……”
“我去…”翟芯颐突然打断。
温冉问:“怎么了?”
“不会是他一直在等你完事,然后想着和你吃饭吧?”
“……”
“带入一下啊…”翟芯颐道,“如果是我,我得气炸。”
气炸?
温冉质疑翟芯颐夸张了,有到这种程度吗?
翟芯颐忽的又来口:“遭了遭了!”
温冉赶紧问:“又怎么了?”
“那天之后,他就没主动约你找你,然后,你也没主动找他?”
温冉感觉脑袋里的弦颤了颤,头皮发麻:“我这不是怕打扰他工作嘛。”
“好吧,我明白了,所以今晚他来找你,本来就憋着气吧。”
温冉突然想起那个狠狠的亲吻,像是惩罚一般。
翟芯颐沉默了好一会儿,语重心长道:“这件事,虽然挑不出什么错对,但是他的感受真的绝望。”
“绝望?”
这个用词,温冉眉心扭结,有这么严重吗?
翟芯颐毫不客气:“反正是我的话,我得和你分手。”
温冉急了:“为什么?”
“在我的角度看,你不在意我,我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我感受不到爱,我接受不了。”
“……”
“冉冉,爱情本来就讲究个一对一,讲究在彼此心里是独特的存在,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偏爱。”
温冉认真思索翟芯颐的话。
她在颜望舒那里,确实感觉到自己是独特的存在,是唯一的偏爱。
那是非常让人迷恋的感受。
翟芯颐:“反正我接受不了被忽视,就算再喜欢,我也会选择及时止损,不会继续这段单方面的感情。”
温冉感觉心下一凉:“可我不是那样的,我也很喜欢他,是认真的。”
“你得表达啊,你不表达谁知道?自我感受吗?”翟芯颐咬字重重的,“我太了解你了,你的性子,为别人考虑得多,但说得少,在他人眼里就是冷淡。”
“……”
翟芯颐语气放柔:“爱情和友情亲情不一样,它没有利益血缘牵葛,它只有虚无缥缈的爱意维持,是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你可以有很多朋友,可以有很多亲人,但爱人只有一个。爱情是不能和别人分享的一种情感,是患得患失,是很脆弱的。”
温冉明白了。
爱情,它就是要明明白白,热热烈烈的爱意。
就像颜望舒对她。
正是因为颜望舒那样对她,她才有勇气去接受、去面对这段感情的所有阻碍。
温冉意识到严重性:“我不想和他分手。”
翟芯颐不想泼温冉凉水:“我只是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分手。”
“道歉不行吗?”
翟芯颐语气冷冷的:“在我这儿,不行。”
“……”
“哎呀!”翟芯颐又说,“但也有可能是我小肚鸡肠受不得一点委屈啦,我伤心五分,我就想报复对方十分,我是这种性格嘛!”
温冉已经从床上起来,拉开衣柜拿衣服。
翟芯颐听见声音:“你真去找他啊?现在?”
“嗯。”
“你要道歉?”翟芯颐理解不了,“哪有女孩子道歉的道理?”
温冉没换衣服,顺手拿了一件长外套穿在身上,说:“道歉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有不对的,不妥的,就应该道歉。”
翟芯颐沉默了一会儿:“冉冉,其实我觉得你和他不合适,不如现在感情不深,早点止损……”
温冉打断她:“我想顺心而为。”
翟芯颐知道温冉的性子,柔弱只是她的外在,她识趣的没再劝。
温冉着急忙慌的连鞋都没换,穿着拖鞋就下楼。
夜风萧萧,黑暗裹着心似的,格外冷。
温冉站在路边,这才发现随手拿的长外套是开衫,没纽扣的。
好在,版型挺大。
温冉捏着衣裳边交叠在胸前,把自己裹起来。
很快,网约车就来了。
上车后,暖和了一些。
温冉其实心里特别没底,她和颜望舒交往不深,她不知道他的底线。
她也没应对过这类型的事。
但她比较明确的是,她现在要哄一哄那个没有安全感的男人。
温冉拿出手机,给颜望舒发了一条信息。
温冉:【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宵夜?】
点了发送,温冉心里更慌了。
她觉得,他还在气头上,肯定不会回复。
‘蓝屿风’到‘檀苑’很近,大晚上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到了。
温冉下车时,手机震动两下。
居然是,颜望舒的回复。
lune:【喝了酒,不能开车。】
lune:【你饿的话,点外卖。】
温冉看着这两条消息愣了好几秒,直到一股冷风吹得她打颤。
她无措的往前走。
前方是厚重的自动铁门,两旁有硕大的莲花石塑灯,站在岗位上的保安,看温冉的眼神很冷漠。
似乎她再靠近一步,他就能把她抓起来拷问一番。
温冉只得往另一侧走。
这边有个花坛,花坛里面有蘑菇小灯,还有小动物模型,看上去像迷你小森林。
温冉蹲在花坛旁边,垂着眸思索再给颜望舒发条信息,把人叫出来。
无意间,她看见花坛里有一组长叶草,上面有一只很小很小的蜗牛,在蠕动。
温冉心思一动,拿起手机拍照。
照片里有蜗牛,还有‘檀苑’的大门口。
温冉点了发送,抬头看天际,她想找今晚的月亮在哪儿。
小脑袋转了两圈,找不到呢。
温冉又低头看手机,没有回复。
今天晚上,真的好冷。
这是温冉的感受。
过了一会儿,温冉听见疾驰的车声,越来越清晰,接着是厚重的铁门自动打开的声音。
她转头,看见一辆银色跑车从里面出来,直接踩住刹车停在花坛边。
跑车离温冉大概五六米,车灯打着双闪,把花坛里的小森林变了种颜色。
温冉偏着脑袋,定定的看着银色跑车,她心里有期待。
突然,一声短促的车笛声,像是打招呼。
是颜望舒的车?
他不愿意下车?
温冉双手按着膝盖准备站起身上前一探究竟。她腿有些麻,加上地上石砖湿润,拖鞋往前一滑,竟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往后倒。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疼。
就是地上好凉,还湿湿的。
温冉手掌撑着地面,刚想从地上起来,突然听见车门开启的声音。
她侧头,看见颜望舒从车上下来。
他朝她走过来,步子很大。
于是,温冉坐在地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