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昊辰听得只觉不可思议,呆了半晌,方才醒过神来,紧紧地抱住她了,道:“以后,你会走吗?”
卫姝嘴角扬起,反问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嬴昊辰将她逼到墙角,邪魅地一笑:“你舍得离开我?”
卫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舍得。”
“我不信。”嬴昊辰怔了怔,静静地看着她,弯下腰,以额头轻轻触碰着卫姝的额头,轻声道:“早些休息吧。以后的路,还长远着呢。”
另一厢,嬴昊辰离开后没多久,大内总管赵崇德就递上了一张卫姝上奏的折子。
荣庆帝挑开看了一眼,便笑道:“贺兰璇想将贺兰文钧逐出族谱?哈哈,朕准了。”
话落,接过赵崇德递上的朱砂笔,批了折子。
将折子丢给赵崇德之后,荣庆帝轻叹一声:“若她贺兰璇是个男子......”
话说了一半,他顿住,低头睨着赵崇德,若有所思地问道:“赵崇德,若她是个男子应当如何?”
赵崇德心中叫苦,忙把身子弯了再弯,用最卑微恭谨的姿态回道:“圣上,奴才不知。”
说到这儿,他话风微微一转,忠心耿耿地道:“奴才只知道,天下人都知晓当今的靖远侯府,只有一女侯爷掌权。”
荣庆帝捋了捋白胡须,干瘦的脸颊绽出一抹笑意:“说的不错,传朕的旨意,将贺兰璇赐给昭阳侯嬴昊辰为妻。”
赵崇德赶紧上前摊开圣旨,荣庆帝拿起笔,略微思忖,便行云流水地写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当赵崇德带着圣旨到达靖远侯府时,嬴昊辰正好要走。
两人在门口恰巧遇到了要宣圣旨的赵崇德,赵崇德连忙上前,笑道:“两位侯爷大喜,大喜。”
嬴昊辰见他手里捧着圣旨,大约猜到是什么事情,面上不动声色道:“赵公公不在圣上跟前伺候着,可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了。”
赵崇德一张脸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奴才在这里先恭贺二位侯爷喜结连理。”话落,连忙直起身子,正色道:“请两位侯爷接旨吧。”
见两人都跪下之后,赵崇德才开口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远侯府贺兰璇天资聪颖,深明大义,朕心甚悦,特封宁宜公主,赐之金册,指嫁昭阳侯为妻,永修百年之好。钦此!”
待两人接了圣旨,赵崇德又说了几声吉祥话,才离开。
卫姝捧着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荣庆帝赐她公主封号,赐婚给嬴昊辰,不管贺兰文钧是不是犯了通敌卖国之罪,在大义和孝道面前,她这个卖父求荣的黑锅是背定了。
而且,此时嬴昊辰出征在即,荣庆帝先礼后兵,分明是想告诉她,现在是个好机会,快把靖远侯府那个可以稳固江山社稷的东西拿出来。
不然,以后他们冒一点苗头,就决不轻饶,一网打尽了!
嬴昊辰见她面色复杂,关切道:“你可是在忧虑靖远侯府的事情?”
卫姝点头,神色歉疚地看着嬴昊辰,道:“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
嬴昊辰眸中漾出柔情,一把抱住她,柔声道:“能娶你为妻,再多的麻烦我也不怕。”
卫姝唇角牵出一抹笑,眉头却是不自然地紧紧拧在一块。嬴昊辰见状,伸手替她抚平眉心,道:“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
卫姝狐疑:“你有办法了?”
嬴昊辰伸手从她发间捻起一朵紫色的落花,风灌满了他的衣袖,他含着笑笃定地道:“我找人写一篇治国策来便是。”
卫姝高兴地扑进他怀里,喜道:“嬴昊辰,我发现你今日特别聪明。”
嬴昊辰摸了摸她的耳垂,唇角微微一弯:“你才发现啊?”
卫姝心里骂他不要脸,脑中却忽然掠过一个想法,她连忙从嬴昊辰怀里钻出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我知道写什么了。”
嬴昊辰微怔,弯腰看着她:“写什么?”
“治国论!”说做就做,卫姝带着嬴昊辰回了书房,拿起笔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爹爹麾下的谋士所写的军策,略微思索,一挥而就。
写完之后,双手捧到嬴昊辰面前,眨着双眼,看着他道:“你且瞧瞧如何。”
“这么快?”嬴昊辰讶异,接过来看了一遍,不禁咋舌称赞道:“卫姝,你总是这样令我吃惊。”
卫姝笑的灿烂,嬴昊辰搂着她的腰,笑道:“可我宁愿你能笨一些......”
卫姝知道他此话是何意,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含笑不语。
嬴昊辰在她耳边呢喃道:“等我回来娶你。”
卫姝乖乖点头:“嗯。”
夜风吹来,御花园里的树木簌簌作响,窗纱微微抖动。
荣庆帝歪在龙床之上,看着卫姝呈上来的治国论,越看越心惊。
他终于懂了先皇对靖远侯府的执念,得治国论者得天下。
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幽静的寝宫中回荡。
赵崇德老老实实地跪在一旁,面上闪过欣慰的神色,如今看来,靖远侯府算是真正地安全了。
他一时疏忽了御医说荣庆帝有痰阻症,情绪不宜有太大的波动,正失神间就听见荣庆帝笑的喘不过气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替他拍胸口顺气。
浓痰卡在荣庆帝喉咙,使他呼吸困难,只能张大嘴费力地从喉咙里传出压抑的呼吸声。
眼见荣庆帝快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痰憋死的皇帝,赵崇德情急之下,只好以下犯上,往荣庆帝的背脊用力一拍,这才使得卡在荣庆帝喉咙里的那口痰吐了出来。
赵崇德一瞧,吓的肝胆儿直颤,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荣庆帝自然也睨见自己吐出的是口血痰,那鲜红的颜色,忖着瓷白的盂底,显现出一种令人体寒的恐惧出来。
龙袍裹着荣庆帝年老衰弱的身躯,他闭了闭眼,抬手道:“起来吧。”
赵崇德依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询问:“圣上,要不要传御医?”
话落,只闻殿中气氛一凝,荣庆帝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不必了,此事不得声张。”
“奴才遵旨。”
荣庆帝目光落在那卷治国论上,微眯了眯眼,他头一次有些后悔,没有听从太后的话,把卫姝赐给姬霄为妻。
荣庆帝雄踞九五之尊数十年,早已习惯将所有的错误强悍粗暴地否决。
寂静的寝宫内,凝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