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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尧闻言,微微一怔。

令他感到恶心的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放过那人,他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手段。

但是苏惊羽说,让他等着,她给他报仇?

贺兰尧望着她,凤目中有淡淡的笑意闪烁,“好啊。”

小羽毛想给他出出气,那就让她去做好了。

他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为他打抱不平。

“你就先站在这儿吧。”苏惊羽道,“既然厌恶她身上的气息,就不要靠过去。”

贺兰尧闻言,眉梢轻挑,“好。”

同一时,凉亭内的李芸茹与宁若水一边听着沐挽香隐忍的痛呼,一边疑惑地看向了苏惊羽二人。

十皇子方才还好好的,忽然站到一边去以手捂口做什么?

二人心里不解,但趴在长椅上的沐挽香却是暗暗心惊。

方才贺兰尧的举止……多么熟悉。

她要是没有猜错,那是——反胃欲吐的动作。

莫非他已经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她方才以眼神向他求助着,他明明接收到了,情绪似乎也有变化,本以为是她的处境让他起了同情怜惜之心,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又……

又想吐?

这个男子,怎么总是对着她就想吐?!

沐挽香恨极,却也有些为自己担心。

若是真的被发现了,苏惊羽他们必定会对她有所警觉。

身后的板子还在继续着,似乎二十大板就快要打完了。

“贵妃娘娘,丽妃娘娘。”苏惊羽这会儿已经走进了凉亭,朝着二人有礼地笑道,“十殿下方才忽然有些不舒服,昨夜他就胃部不适,总是干呕,今早可能饮食不当,这会儿又难受了,臣女能不能跟娘娘讨个水果?给殿下吃,压一压他那不适感?”

沐挽香听闻此话,有些若有所思。

昨夜反胃,到了今日还没好?是因为饮食不当……不是因为看见她?

想想倒也有道理,反胃的症状只隔一夜不一定就会好,贺兰尧刚才反胃,也许只是和饮食有关系,并不是因为自己……

但还是要多多提防才行,焉知他们就没有怀疑自己?

“既然十殿下不舒服,那这果盘里的水果,你就随便拿吧。”凉亭中,李芸茹淡淡朝苏惊羽道。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说那十皇子不懂礼仪,看见自己都不问候一声,但她身为一品贵妃,总不能跟他计较这个,这十殿下是太后最疼爱的皇子,要是自己跟他计较礼仪,太后知道了铁定要不高兴。

“谢贵妃娘娘。”苏惊羽说着,走到了桌边,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转身回到贺兰尧身旁,“来,吃个橘子压压惊。”

贺兰尧见此,朝她勾唇一笑,伸手接过了橘子。

“这个苏玄衣卫和十殿下,倒是感情挺好。”李芸茹望着不远处的二人,轻描淡写道,“丽妃妹妹,听说你和苏玄衣卫,交情也不错?”

“的确是的。”宁若水说到这儿,柔柔一笑,“贵妃姐姐,打完了,是否该送祥嫔回她寝宫了?让太医及早治疗……”

“妹妹又在关心他人了?”李芸茹瞥了一眼趴在长椅上轻喘着,如一条死鱼一样的沐挽香,淡淡一笑,“妹妹还是不要给她求情了,陛下要是怪罪下来,本宫自己扛着,绝不会把妹妹你给拖下水的,本宫还真就不信了,陛下会因为这一个乡野女子责罚本宫。”

宁若水低眉不语。

而就在这时,苏惊羽已经走了回来,到了李芸茹跟前道:“贵妃娘娘,臣女有件重要的事儿要与娘娘说,能否请娘娘屏退左右?当然,丽妃娘娘不用离开。”

李芸茹听闻此话,虽然疑惑,却还是朝着身边的宫人们道:“你们全都退到三丈以外,带上祥嫔。”

宫人们闻言,便都退开了,连人带长椅将沐挽香也一同扛到了远处。

沐挽香被二十大板打的有气无力,暗暗咬牙。

今日的耻辱,她必定要加倍偿还。

“你现在可以说了。”李芸茹望着苏惊羽,“你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本宫说呢?”

“臣女斗胆,问娘娘一句。”苏惊羽面上已就挂着礼仪性的笑容,“您这么打祥嫔娘娘,当真就不怕陛下怪罪下来?”

李芸茹一听,嗤笑一声,“怎么?苏大小姐,你好歹也是跟着国师身边的,国师送本宫的祥瑞玉兔,有多么贵重你会不知道么?它是真真正正只属于本宫一个人的,平日本宫身边的下人们伺候它,也得拿锦帕托着,不能用手直接触摸,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身份卑微低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触摸祥瑞玉兔,这祥嫔一介乡野村姑,给祥瑞玉兔招来晦气,本宫打她几个板子,难道打错了?”

“贵妃娘娘先莫要动怒,臣女没有质疑娘娘的意思,只是在为娘娘您担心。”苏惊羽说到这儿,叹息一声,“娘娘您说的没错,卑微之人,不该触碰玉兔,娘娘因为祥嫔抱了兔子而责罚她,理论上是没有错的,陛下也不能因为这事处罚贵妃娘娘,但是,娘娘想过么?咱们认为正确的做法,有些人,可不这么认为。”

李芸茹闻言,眯了眯眼,“苏姑娘什么意思?”

“贵妃娘娘,您可别忘了,您身为祥瑞玉兔的主人,风头极盛,受到的赞扬不断,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易成为众矢之的,这宫里多少双眼睛可就盯着您呢,一众宫妃,表面上都对您客客气气的,这背地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今日祥嫔这件事,是她原本就应该受的惩罚,娘娘您的说辞在众人面前都说得通,但是,悠悠众口,总会有人借着这件事情,给您戴上一顶心狠手辣的帽子。”

苏惊羽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娘娘不妨想想,今日,你若是不打祥嫔,只是指责她几句,那么显得您多宽容?传进陛下的耳朵里,陛下会对娘娘更加欣赏,以为您不仅是多福之人,更是柔善之人。但是事实,您打了祥嫔,您可以拿祥瑞玉兔帮您作解释,但是结果呢?陛下不会责罚您,可心里多少会有些不高兴的,这祥嫔如今正得陛下的喜欢,更何况她今天犯的事,理论上属于不知者无罪,娘娘您想想,臣女说的,有没有道理?”

李芸茹闻言,陷入了思索。

苏惊羽的话,细细想来,是很有道理的。

利用祥瑞玉兔来教训祥嫔,她自然有办法给出合理的解释,说祥瑞玉兔被祥嫔亵渎,但她光顾着一时痛快,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祥嫔一开始并不知道兔子的来历,那么,她犯的错误也就不是刻意,而是无心。自己这么责罚她,正好也某些人抓到把柄,说自己得理不饶人,无心犯错还和人家计较。

当初祥瑞玉兔的事传的整个宫里都知道,这小兔子能驱赶恶蟒,还宫中安宁,后来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认她为主,人人都在夸奖她李芸茹,嫉妒她的人自然不少,今天祥嫔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有人要抹黑自己,说自己仗着一只兔子兴风作浪。

再说皇帝那边,自己的解释必定能行得通,但是,皇帝若是真的那么喜欢祥嫔,只怕会对自己不满。

苏惊羽见李芸茹在沉思,又继续道:“想必娘娘是觉得臣女的话有道理吧?娘娘,您原本是想借着祥瑞玉兔来教训祥嫔,图一时的痛快,却没有细想后果,因为您以为,这件事在您看来只是小事,但是臣女可不这么以为,要知道,陛下对国师从来不会产生质疑,所以,祥瑞玉兔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但是,他不质疑国师,却可以质疑娘娘您的品行,只因如今宫里传的流言,说是祥嫔比您还美,我想您不会没有听说,那么,您这次打了祥嫔,有心人岂不是会说,您是嫉妒她的美丽?”

“笑话!”李芸茹冷笑一声,“本宫出生相府,家世显赫,又是一品贵妃,光耀门楣,嫉妒她一个区区乡野女子?那种卑微的民女,有什么值得本宫嫉妒的?”

“臣女当然知道娘娘您不嫉妒,但别人不这么想啊。”苏惊羽似是有些无奈,“这宫里多少张嘴?要是有人在陛下面前搬出祥嫔美过您的传言,焉知陛下不会在心里觉得,您打祥嫔,只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祥瑞玉兔,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您的嫉妒呢?人言可畏啊娘娘,有些人会以为,如果您不是嫉妒她,为何不放过她?不知者无罪啊……”

苏惊羽一席话,说的李芸茹神色愠怒,她抬手便狠狠地拍在白玉制的桌面上,“可恶至极!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宫里有多少嘴贱的人,见不得本宫好!”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宁若水,听着二人的对话,也陷入了思索。

苏惊羽为何会帮着李贵妃分析利弊?她这回……又想做什么呢?

“娘娘息怒。”苏惊羽劝慰着道,“如今人已经打了,说什么都迟了,娘娘,咱们只能想办法,将所有罪责往祥嫔身上推,让娘娘您可以不必受外人的议论,甚至——让陛下偏向您这一头。”

“让陛下偏向本宫?”李芸茹听闻此话,稍稍镇定了下来,随后瞥了一眼苏惊羽,“苏大小姐,你为何忽然来跟本宫说这些?帮着本宫分析利弊?本宫得不得宠,陛下偏向谁,这与你似乎都没有关系吧?你话说到这份上,是要帮本宫了?你图的什么?本宫跟你可没有交情,祥嫔……莫非祥嫔与你有过节?你才帮着本宫这么对付她?”

李芸茹说到后头,目光便直直地盯着苏惊羽的脸庞,似乎想透过她的神情看出她心里的想法。

苏惊羽心知这李贵妃虽性格鲁莽,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便悠悠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您,娘娘,与祥嫔有过节的,可不止我一人,您何不问问丽妃娘娘,是否也跟她有过节?”

宁若水听闻此话,瞬间明白了苏惊羽的想法。

苏惊羽,此番目的,竟然是针对祥嫔。

眼见李贵妃的视线瞥了过来,宁若水故作不自然,支吾道:“这个……”

“丽妃妹妹,当着本宫的面就别吞吞吐吐了,原来你也与那祥嫔有矛盾?”李芸茹冷哼一声,“你不说本宫也猜得到,因为她,陛下这几日都把你忘了,忘了你给他试药险些丧命,到现在还体虚着呢,那祥嫔进了宫,你心里能不记恨么,你刚才假意要帮她说情,是为了彰显你的善心么?”

宁若水沉默不语。

她知道此刻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默认自己与祥嫔有矛盾。

而她的反应,看在李芸茹眼里,也确实像是无言以对。

“那么苏姑娘你呢?”李芸茹淡淡道,“你是什么原因要和她过不去?”

“她之前,曾言语暗讽臣女的相貌。”苏惊羽说到这儿,面上神色似有不甘,“臣女从前被人嘲讽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进了玄轶司,升了职之后,说风凉话的便都少了,至少绝不会在我面前说,臣女好歹也是相府出生,名门贵女,能笑话我的,自然也只有家世好的贵女才有资格,如此一来倒也不会心里太不平衡,而她一介乡野民女,竟……当着十殿下的面暗讽我的容貌……”

苏惊羽说着,语气渐渐不平稳

李芸茹翻了个白眼。

这苏惊羽长得难看是真的,但是有点本事也是真的,起码能进谪仙殿,在玄轶司也是高阶人员,如今又被太后看中,指婚给了十皇子,虽说是个病秧子,好歹是个皇亲国戚,能嫁他也算运气,这么多好事降临,苏惊羽心性自然也就高了几分,以她如今的能耐,的确应该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她的长相了……

那刚入宫的祥嫔,一介民女,脑子不灵光,竟然就仗着自己是个嫔,当着苏惊羽的面暗讽她,还在她未来夫君面前……

祥嫔又生的貌美,如此一来,苏惊羽能不记恨才奇怪。

女子果然都是小气的,如她,如苏惊羽,如丽妃,这宫中能有几个真正善良的女子?

“罢了,本宫也懒得听你们那些矛盾了。”李芸茹淡淡道,“苏姑娘,你自己个儿说,你跟本宫分析了一大堆道理,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自然是有主意,需要两位娘娘一同配合。”苏惊羽淡淡一笑,“贵妃娘娘,您身边的人,是否都靠得住?就方才在场那几个。”

“自然是靠得住的。”李芸茹道,“两个宫女都是本宫封妃前,从自己府里带来的,那两个杖责祥嫔的小太监,也是我宫里的,几乎全靠得住。”

“那就好了。”苏惊羽莞尔一笑,“祥嫔已经被打了,那么她身上的伤是掩饰不住的,娘娘您打她这件事,得承认,不过,打她的原因嘛,可不能说是祥瑞玉兔。”

“不说祥瑞玉兔?”李芸茹面上浮现一丝不解,“你有更好的说法?”

“当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惊羽轻描淡写道,“娘娘,比起狠毒,嚣张,小心眼这些,更令陛下讨厌的是什么?”

李芸茹思索片刻,而后沉声道:“欺骗?陛下最讨厌人骗他了。”

“还有一样,娘娘忘了。”苏惊羽唇角轻扬,“背叛,娘娘还记得,庄妃的下场吗?”

李芸茹嗤笑,“当然记得,那个老女人,可把陛下给气得不轻,你的意思是……”

“贵妃娘娘之所以杖责祥嫔,是因为看见了她与男子在御花园中私会。”苏惊羽说到这儿,一本正经道,“那男子眼见被发现,溜得极快,一下子扎进了前头的荷花池里,消失不见,贵妃娘娘大怒,质问祥嫔那男子是谁,祥嫔不说,娘娘便动用刑罚,以杖责逼问。”

李芸茹与宁若水齐齐一怔。

“此法虽然显得娘娘粗暴了些,但您毕竟也是为了陛下着想,急于捉到奸夫,这才动用了刑罚,想逼祥嫔招供。”苏惊羽悠悠道,“如此一来,在众人眼里,娘娘打了祥嫔算得了什么,她都与外人有染了。最有利的条件在于,您杖责祥嫔这件事,只有您与您身边的宫人,我与丽妃娘娘,十殿下知道,我们的目标都是同一个,我们众口一词,陛下还能信得过祥嫔么?”

李芸茹垂眸。

是了,最有利的条件就是,目睹整件事的,几乎都是自己这边的人,苏惊羽等人虽然不是,却也都和她一样的目标,而祥嫔此番来赏花,一个宫人都没带,有谁能给她作证?

“那十殿下呢?”李芸茹正色道,“他与祥嫔总没有过节,难道还能诬赖她不成?”

“娘娘,殿下,是向着我的。”苏惊羽笑道,“娘娘您没发觉十殿下最近气色好多了么?是我从国师那儿求来的药,殿下现在由我照顾着,总有一日我能彻底将他的身子调养好的,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公道和我唱反调,这件事情过后,他也绝不会说,但凡是参与此事的,谁往外说,谁就是傻,十殿下那儿,我跟您担保。”

李芸茹望着苏惊羽自信满满的神色,心中也有些震撼。

这个女子……当真圆滑。她不得不承认,苏惊羽确实有能耐。

她的脑子转的极快,很懂得权衡利弊,也很有胆量,祥嫔与外人苟且这种子虚乌有的事都能瞎掰的出来,还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仿佛她现在就知道后果了。

而她也确信所有人都会配合,包括那个寡言少语,清冷漠然的十皇子。

这苏惊羽从国师那里求药给十皇子调理那病弱的身子,这么一来,那十殿下即使嫌弃她的长相,也不会舍得离开她,祥嫔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早就听说这苏惊羽胆子比熊胆还大,给犯人开膛破腹这种事都敢做,如今更是敢构陷宫妃。

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比她李芸茹还会算计人。

“就依你所言。”李芸茹沉声道,“除了我们众口一词的说法,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准备的么?”

“当然有。”苏惊羽唇角轻扬,“一会儿,我会跳进荷花池中,装作找人,娘娘您需要让宫人把动静闹大,引来附近的人即可,我现在便去吩咐十殿下。”

“行。”李芸茹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你去吧,本宫也去吩咐宫人。”

原本只想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个狐媚子祥嫔,却没想到,因为苏惊羽出现,能够将祥嫔给拔除了。

与男子私会,这种理由连自己都想不出来,苏惊羽倒真是敢说。

说来也怪这祥嫔倒霉,偌大的御花园,她偏偏就碰上了自己。

“阿尧,你手底下的那个易容高手小黑,如今可有空?”苏惊羽回到贺兰尧身旁的时候,他的橘子还未吃完。

她与李芸茹策划的这个计谋,也就耗费了片刻的时间,这些时间还不够贺兰尧吃个橘子。

女人,在达成共识的时候,往往只需要片刻,甚至一瞬间。

“只要女神需要,再没空也得有空。”贺兰尧说着,将一瓣橘子递到苏惊羽唇边。

苏惊羽也不客气,张口吃了下去。

但贺兰尧下一句话,差点让她被橘子的汁呛到——

“女神,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请问我因为谁毒?”苏惊羽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虽然站的有点儿远,但还是什么都听见了。

也是,他功夫有多好她都没见识到,他何其敏锐,凉亭里的谈话,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你误会了。”贺兰尧朝她展露一个浅笑,“我说的最毒妇人心是李贵妃,你不算,只要是为了我做的事情,那都是善事。”

苏惊羽:“……”

不远处的李芸茹看见贺兰尧喂苏惊羽吃橘子,二人的口一张一合想必是在商量着祥嫔的事,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如此和谐的一幕,想必是商量的很顺利。

“好了男神,我不与你废话了。”同贺兰尧说了这么一句,苏惊羽转身便往远处的荷花池而去了。

凉亭中,李芸茹见她奔向了荷花池,朝着周围的宫人们道:“等会儿知道怎么做么?事情结束后,每人赐珍宝一件,黄金百两。”

“娘娘放心,我等明白。”

……

苏惊羽一路奔到了荷花池边,望了一眼四周,此处此时就只有身后不远处那些人,正是个好时机。

苏惊羽一个跳跃而起,翻过了围栏,朝着荷花池里跳去。

“哗”巨大的落水之声响起。

如今天气正凉,池水也是冰凉刺骨的。

苏惊羽在池水里抖了几下,磨了磨牙。

祥嫔,若真是一个民女,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带着朦胧香,夜访永宁宫,从乌啼的手下逃脱。

苗疆朦胧香,又是一个苗疆女子。

提起苗疆女子,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前段时间才作死完的那个花姬。

花姬是东宫的人,这个沐挽香……呵呵。

想起霍钧说的那一段戏剧性的故事,什么摔落山崖,挂在树上,不幸中箭……真他大爷的能瞎编,当初一听就觉得像是个故事,没想到,还真是个故事。

这祥嫔沐挽香,入宫绝对是经过筹划的,而这幕后的人,除了太子,她暂时想不到其他人。

只有那位太子殿下,最好美艳妖娆的外族女子这一口,尤其是苗疆女子,他就爱那种放荡不羁,野性难驯,妩媚风情的调调。

贺兰陌,如今是她最大的怀疑对象。

这个抽了风的太子,安插个自己的人在后宫也就罢了,竟还把主意打到贺兰尧的头上。

那个幼稚鬼……

沐挽香那种放荡的女子,好比被人穿过的破鞋,别说是引诱贺兰尧,就是稍微靠近贺兰尧,都是对他的亵渎。

那个幼稚鬼那么单纯那么干净。

她绝不允许那种女人亵渎他,光是想象……就让人觉得恶心。

苏惊羽眸底划过一丝冷厉之色,低下头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不多时,岸上响起了熟悉的玄轶司众密探的声音——

“苏大人!”

“苏大人,你可还在水里?”

“哗”“哗”

又是好几个人跳下了荷花池。

而不远后的凉亭中,李芸茹与宁若水端坐着,二人脸色均是一派阴郁。

“卑职苏折菊,参见贵妃娘娘,丽妃娘娘。”苏折菊朝二人行了礼,随后瞥一眼一旁趴在长椅上,脸色发白的沐挽香,“二位娘娘,能否将详细情况告诉卑职?”

方才听着宫人大喊大叫说苏惊羽跳河,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后来认真盘问了才晓得,原来是跳河抓人去的。

“来得正好,去给本宫把那个逃跑的男子抓回来。”李芸茹说着,抬手,华丽的长袖划过半空,掌心种种击打在桌子上,“一定得给本宫抓住他!本宫要拿着证据去见陛下!”

“娘娘放心,卑职尽力就是。”苏折菊起了身,而后朝着荷花池边去了。

“你们,你们……”趴在长椅上的沐挽香望着凉亭内的二人,唇色发白,“你们竟然联起手来,如此陷害于我……”

“陷害你?可笑。”李芸茹冷眼看她,“现在本宫还没抓到人,你可以跟本宫死耗着不承认,等回头本宫抓到了人,看你还如何抵赖!”

“姓李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害我!”沐挽香此刻虽然没力气起身,说话却十分有底气,“你一开始不是说我抱了你的祥瑞玉兔么!说我卑贱给你的兔子招晦气,怎么这会儿又换了个说法,说我与人有染?你的陷害可真是有意思,你自己不觉得好笑么?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你都能瞎编,你就那么自信你回头能圆谎?!”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李芸茹斜睨着她,目光不屑,“可不是本宫一个人看见你的无耻行径,苏大人,丽妃,十皇子,以及所有在场的宫人,如此多双眼睛看见你的行为,本宫倒是要看看,回头你怎么解释。”

“你……”沐挽香瞳孔一紧,视线一转落在了一旁的宁若水身上,“虚伪!你之前怎么说来着?说我在宫里,你会帮衬着我,现在呢?与他人合谋诬陷我,这就是你的帮助?”

宁若水听闻此话,不咸不淡道:“我只相信我所看见的。”

“你!”沐挽香的指甲几乎要抠进身下的长椅里。

宁若水这个贱人,果真虚伪狡猾的可以。

自己都还没整垮她,难道就要先被她和李贵妃整垮?

她真是太小看了这后宫女子的手段了。

宁若水无视了她充满愤怒的眼神,余光瞥见不远之外一抹白影浮动,她望了过去,贺兰尧伫立在花坛边上,伸手抚着身边一株绽放的山茶花玩。

宁若水心下觉得,这十皇子,似乎是真的喜欢苏惊羽。

她虽然相貌不好,但她身上,真的有不少吸引人的地方,只可惜世间男子看女子大多先看外表,少有人能看到其他的东西

即使看见了,回头注意力也还是会回到外貌上。

苏惊羽若是有个好相貌,必定会光彩照人。

这一出忽然筹划的陷害计策,说进行就进行了,回头见了皇帝,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

跟着苏惊羽久了,总觉自己真是比从前聪明了许多。

……

今日是个阴凉天。到了晌午,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

养心殿四处是一片沉静的光辉,金黄的琉璃瓦顶与雕刻在房檐之上的双龙昭示着肃穆与高贵。

此时此刻,养心殿内,御案之后的人,脸色就好比今日的天气,阴沉,不见丝毫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神色苍白的女子身上,“祥嫔,你有什么话说?”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御案前的众人都却能听出他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气。

想想也是,前不久才出了庄妃那档子事,如今祥嫔又闹了一出,同一个月里,连续闹出两件妃子秽乱宫闱的事,饶是陛下平时再镇定,如今也平静不下来了。

“陛下,臣妾没有,没有与男子私会。”沐挽香苍白着小脸,神色凄楚,“臣妾不知是什么原因得罪了贵妃姐姐和丽妃姐姐,她们要如此构陷于我,她们说我与外人有染,那么人呢?陛下都没见到人,怎么就能信她们的话?”

“本宫要是抓得到人,哪能容你在这儿狡辩!”李芸茹朝着她低斥一声,随后望向御案后的皇帝,“陛下,要真是臣妾联合丽妃想陷害她,那么苏玄衣卫和十皇子有什么理由帮臣妾扯谎?他们与祥嫔平日没有仇怨,跟臣妾也没有多少来往,陛下随便打听就知道了,我若是想冤枉祥嫔,怎么能拉着这些没交情的人来冤枉她?”

“贵妃姐姐所言极是。”李芸茹身侧,宁若水柔声道,“我与贵妃姐姐,今日在御花园碰见实属偶然,没有一丝一毫串通,在这之前,我们好几日不曾见面,祥嫔新入宫不久,与我们素无恩怨,我们怎会平白冤枉她?只可惜如今还没抓到那男子,拿不出确切证据,陛下,不如传苏玄衣卫和十殿下来问话?”

皇帝听着二人的话,平复着躁动的心情,朝着身后的王总管道:“去,将苏惊羽和十殿下叫来。”

王总管应了声是,离开了养心殿。

“陛下,臣妾真的的没有,没有做过的事,臣妾是不可能认的。”沐挽香想要起身,可才挨了二十大板,身体仿佛要散架了一般,起到一半又因没力气摔回了地上,只能那一双泪目望着皇帝,“陛下为何不问,臣妾的伤势是怎么来的?”

“陛下,祥嫔身上的伤,的确是臣妾让人打的。”不等皇帝说话,李芸茹便垂下了头道,“臣妾知道自己性格鲁莽又冲动,但臣妾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祥嫔无论如何也不说那男子是谁,臣妾一生气就让人打她了,也是想逼她招供,臣妾本想拿证据来跟陛下告状的,谁知道那男子那般狡诈,玄轶司好些个密探都去抓他了,还没抓到。”

皇帝闻言,瞥了一眼李芸茹,不语。

李芸茹的性格,他也是有所了解的,性格莽撞。若是真的碰见了妃子秽乱宫闱的事,以她一品贵妃的头衔,杖责逼问,的确是合理的。

宫里最近传言新进宫的祥嫔貌美胜过丽妃和贵妃,如此一来,李芸茹下令杖责祥嫔,这其中多少都有点泄恨的情绪,但他并不关心这个,他如今最想要知道的真相是,沐挽香究竟有没有与男子私会。

若是真的有,那么李芸茹的行为,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素闻宫中女子厉害,今日我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满口胡言。”沐挽香望着李芸茹,目光冰凉,“你还真好意思说你打我是因为我与男子私会?你最初打我的原因,明明就是因为我抱了你的宝贝兔子!说什么,我这种卑贱的人不应该给你的祥瑞玉兔招晦气,说我是乡野村姑,不配触摸玉兔!”

“一派胡言,本宫的祥瑞玉兔哪里是你能碰的,你现在是想借着兔子跟我狡辩是不是?我李芸茹得了国师赠送的祥瑞玉兔,就这么招你们眼红!你想说我借着祥瑞玉兔兴风作浪么?你这个……”

“都给朕住口!”皇帝终于忍不住二人的争吵,低斥一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是非分明,朕自会定夺!都别争辩了,等着那苏惊羽来再说。”

众人噤声。

沐挽香手握成拳,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这是一出专门针对她的构陷,等会儿众口一词,她自己这儿一个证人都没有,该怎么逃得过?

太子殿下说过,只要凡事不张扬,多谨慎些,就不易让人害了。

而她也确实一点儿都不张扬,维持着温和善良的表面,怎么就还能栽她们手里!

这些个贱人,回头有她们好看的。

只要她死不承认,留着一口气,皇帝便不会太快下令杀她,她一定能有办法逃出生天。

不多时,王总管回来了,带着苏惊羽同贺兰尧一起进了殿内。

“臣女参见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瞥了一眼来人,“起来吧,苏惊羽,听贵妃她们说,你也看见了那男子,还亲自去抓了?”

“回禀陛下,没错。”苏惊羽起了身道,“那会儿远远地听见了贵妃娘娘的呼喊,说是要抓什么人,臣女闻声过去,就看见一道黑影蹿了出去,直奔荷花池,当时娘娘身边只有那些不会武艺的宫人,臣女还以为是刺客和毛贼,便追过去了,没想到那人身手真好,我连同十几名密探都下了水,都没捞着人影。”

皇帝听闻此话,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视线一转又落在贺兰尧身上,“小十,是这样么?你和苏惊羽,也那么巧合地经过并且看见了?”

“的确是。”贺兰尧淡淡道,“那时,儿臣带着惊羽去御花园,本来是为了找儿臣养的猫,一只黑猫,那只猫经常喜欢在御花园蹿,不少宫人应该都见过。我们原本是不会经过贵妃娘娘所在的凉亭,是因为听见她的喊声才循着声音去的。”

“陛下!”贺兰尧话音才落,忽然有一名宫人小跑了进来,朝皇帝道,“养心殿外,一名叫苏折菊的密探求见,说是发现了那个黑衣男子的踪影,许多密探都亲眼看见了!”

皇帝闻言,目光一紧,“抓到人了吗?”

“没……没抓到!”那宫人低声道,“那位密探说,本来差一点儿就能抓到的,哪里想到那黑衣男子放蛇咬人了,好在密探们没人受伤,那些蛇,可都是毒蛇啊。”

“蛇?又是蛇?”皇帝听闻此话,面上浮现一丝沉怒,“朕不是说过宫里不允许再出现蛇么!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敢带蛇进来!把那名密探叫进来。”

上一次花姬放蛇那件事闹得宫里鸡飞狗跳,他如今一听见蛇这个字就心烦意乱。

同一时,沐挽香心中一惊。

这些人当真是什么都准备齐全了,这分明是不冤死她不罢休!

不多时,苏折菊被人带了进来,才要跪下行礼,皇帝便不耐道:“免了,起来,朕问你,那个黑衣男子长得什么模样?”

“陛下,这正是卑职要禀报的,那男子是蒙着脸的,显然是怕给我们认出来。”苏折菊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道,“这个男子,倒是让卑职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劫持花姬的那伙人,他们有着相似的特征,对蛇十分熟悉,擅长驭蛇,卑职大胆猜测,这又是苗疆人……”

苏折菊话音未落,皇帝扬手一声重击拍在御案上,眸光似箭一般射向沐挽香,“你是苗疆女子?”

苗疆一带盛行巫蛊之术,自从出了花姬那件事之后,宫中对苗疆一带的人,印象颇为不好。

沐挽香听着那一声低斥,原本苍白的脸色,不禁更加白了几分。

“你那日出现在狩猎场,当真只是巧合么?”皇帝的目光紧紧盯在沐挽香的面容上,“苗疆的人几次三番来我出云国宫中捣乱,你若是苗疆女子,故意出现在猎场,是经过一番策划?你设法进宫,究竟有何企图?!”

沐挽香此刻心惊肉跳,却还要维持面上的凄楚之色,“陛下,那一日狩猎场,当真是意外,不是臣妾策划好的,陛下……臣妾冤枉!”

“你还要喊冤?”皇帝面色阴沉,“你想说你不是苗疆女子,你想说那黑衣男子是凭空冒出来的么!”

沐挽香被他眼中的狠厉之色震慑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她所面对的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冷酷而头脑清晰,不好糊弄的皇帝。

她没有苏惊羽的步步为营,毫无防备地掉进她们挖好的坑里,就差埋上了,而她们串通好足够的理由说服皇帝,她……除了喊冤扮弱,竟然无计可施。

“陛下,臣女倒是有个主意。”苏惊羽轻瞥沐挽香一眼,“若是苗疆女子,总会有些苗疆女子的特征,这穿上咱们出云国的衣裳,学着我国女子装扮,倒真是不容易看出来,而那黑衣男子,想必还隐藏在宫中,臣女建议,先搜查祥嫔娘娘的寝宫,看看能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至于她来此的目的,以及那黑衣男子的身份……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女,这件事,交给臣女来查,如何?”

沐挽香闻言,眸底掠过一丝怨毒之色。

好个苏惊羽,敢情早就准备好要整死自己了……

皇帝此时早已对沐挽香不抱有任何信任,听闻苏惊羽的话,漠然开口道:“那就交由你处理,朕希望尽快知道结果。”

苏惊羽垂眸道:“遵旨。”

……

火光暗淡的牢狱之中,潮湿与尘埃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墙面之上,每隔半丈的距离,挂有明黄色的火把,为冰冷寂静的囚室点燃一丝暖意。

“玄轶司的地牢,我也没来过几回。你很荣幸,成为我第一个审问的人。”

苏惊羽望着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女子,轻描淡写道:“东宫的人?”

沐挽香扯了扯唇角,不语。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苏惊羽语气悠悠,“太子果然就好你们这样美艳妖娆,放荡不羁的女子,可无论是你,还是花姬,都是空有一身美丽皮囊,却没半点儿脑子,自以为是的废物。”

“我们是废物?”沐挽香忽然笑出了声,“你也说了,我们空有美貌,没有脑子,这才一前一后栽倒了你的手里,但是你呢?苏大小姐,你好手段,好阴险,好胆量,可你偏偏没有好皮囊,我依稀能猜的在,你在心里多么嫉妒我和花姬,我告诉你苏大小姐,男人永远都是看重外表的,就算他们欣赏你的能力,也不会忽略了你那张丑陋的脸。”

“骂我丑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你若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那你未免太天真。”苏惊羽说到这儿,星眸中冷光闪烁,“对付你这样的跳梁小丑,真的太简单,动动嘴皮子的事,也不知太子殿下是得了角膜炎还是双目失明,安插你这样的蠢材在后宫,你的目的是什么?当他的眼线,还是帮他对付什么人?目标是宁若水,还是我?你们准备先对付谁?想出什么好计策了么?你半夜去永宁宫搔首弄姿的,想引诱贺兰尧,也是计划中的一步?”

沐挽香垂下眼,掩盖眸底的惊讶。

苏惊羽这女人……果然如太子所言,很难缠。

何其难缠,如此多疑敏锐,当初真是太小看她了。

“我进后宫,当然是为了对付后宫女人,苏惊羽,你管那么多作甚?”沐挽香手脚被绑,无力挣脱绳索,只朝着苏惊羽冷笑一声,“苏惊羽,我害过你么?你要这么算计我?”

“你这么问,我也想反问你一个问题。”苏惊羽抬眸望着她,淡淡道,“我害过你么?你要迫害我未婚夫婿?你害他数次反胃,他看见你都吃不下饭。”

“我那是迫害么?”沐挽香反唇相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谦谦君子,淑女自然也好逑,我稍稍倾慕一下都不行?以我的绝色容貌,难道还不配亲近一下他么……”

“啪!”

话音未落就是迎面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脸颊上,沐挽香被打的偏过了头,牙磕到了唇,逸出一丝鲜血。

脸颊火辣辣的疼。

“苏大人好善妒。”沐挽香咬牙,闭了闭眼,平复心里的怒意,而后道,“我可以招认一切,可以出卖东宫,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让你去陛下面前立功,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和十殿下说几句话,你看我如今被绑着,什么也干不了,说几句话,总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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