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几乎已成废墟。
四野空荡,树木尽灭,土地崩裂,坑洼沟壑密密麻麻,显得十分空寂,独有斗法之后,残存的诸般凶厉气息。
“在下苏庭,还请道兄现身!”
苏庭声音冰冷,也极为凝重。
小精灵脸色微变,朝着苏庭身边靠近了几分。
而就在苏庭声音落下之后。
约有三十丈远的地方。
一座土丘,缓缓拱起。
土丘之下,赫然是流水。
地下泉水,汹涌而上,拱起了土丘。
嘭地一声!
土丘破碎!
泉水涌动!
然后便见泉水之中,多了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这个人影,似乎是个老者,笑意吟吟,面貌温和。
“道兄好本事。”
苏庭徐徐吐出口气,道:“敛息之术,高深玄妙,比我自身所学的敛息法门,也相去不远……如非我冒险尝试这白日出阴神的举动,倒真是难以发觉。”
水流渐渐散开,沿着土地沟壑,四处流开。
而水中的人影,则存留了下来,渐渐现出真身。
可苏庭的神色,则是愈发凝重。
眼前这个老者,气息太过于诡异。
如若不是先前阴神出体,感知尽出,也真是难以察觉得到。
“你就是没有发觉老夫,老夫也会现身见你的。”
这老者笑着说道:“本事不小,居然以四重天道行,打杀了六重天的人物,虽说仗着宝贝,但也不得不说,非同凡响。”
苏庭略微拱手,施礼道:“老先生实话实说,令人敬佩。”
老者怔了一下,脸色稍微一滞。
按一般说话,对方不是应该谦让几分,回两声“过奖”才是么?
怎么这小子如此与众不同?
“果然有趣。”
老者呵呵一笑。
但苏庭却没有笑出来,他细细观看,仍未看出对方来历。
这个老者,像是常人,但显然不是凡人,但古怪的是,似乎也不像是修行人,甚至不像是人。
可这个老者,却也不像是化人的妖物,也不似鬼物。
苏庭细细探看,只觉得这老者气息古怪,氤氲不明,其身上沾染的气息,像是……烟火之气?
“好像有三两分香火蜡烛的味道?”
苏庭心中一震,暗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香火愿力?”
难道这个老者,是如松老一样,以香火修行的神道中人?
可也不对,松老修行神道,未有成神,仍然是人,还算是修行人。
但这老者,他却不是人!
“这老头儿看不透。”小精灵忽然凑近耳边,也这般说来。
“确实难测,不知来历。”
苏庭传音应了声。
小精灵虽然眼界比较浅,但她是神胎出身,生而为神,只是尚未成长起来,其神眼所见,更为清晰。
听闻小精灵这般说来,苏庭倒是想起,世间有妖物精怪,甚至鬼魂阴灵,受人供奉,得获香火,莫非这老者也是此类?
但这老者不是人,也不是妖物精怪,看似鬼魂阴灵,但又绝非鬼物,几乎可说是非人非鬼也非神!
这究竟是什么来历?
“看出来了么?”
老者微微笑道。
苏庭笑了一声,道:“老先生好生古怪,非人非鬼也非神,究竟是何来历?”
这老者哈哈大笑,说道:“错了,错了。”
苏庭错愕道:“哪里错了?先生是修行人?又或是鬼物?莫不是山中土地的神灵?”
老者抚须道:“都是,也都不是……你说我非人非鬼也非神,实际上,老夫我是人是鬼也是神。”
苏庭半晌无言,道:“你究竟是谁?”
老者缓缓说道:“老夫姓颜,从景秀大河而来。”
苏庭愕然道:“是景秀河神?”
他声音出口,脸色却是变了又变,景秀县口口相传,河神乃是女儿身,天上井宿之女,怎么眼前这个反而是个老头儿?
但就算是个老头儿,河神也算是神,如何非神?
“老夫是受了河神指派而来。”
老者笑着说道:“老夫本名颜望,原是常人,略通风水,但未有修行,未成阴神,死后得河神相召,未入得地府,未受得拘禁,但也上不得封神榜,如今只位在河神左侧,当了个差使,不是正神,但也天庭有所记名,经过数百年香火加身,也勉强可算半个神只。”
“河神的使者?”
苏庭眉宇一挑,心中想法颇多,一瞬而过。
这个老头儿虽然不是正神,但得以在神灵之下,也算半个伪神,再者论来,景秀河神据传已有八百年,想来这个老头儿存在的年月,也颇是长远。
香火得益,神灵麾下,长久年月,想来也不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而且,这老者虽然自谦,但又非常古怪。
沉吟了一下,苏庭才问道:“您既然在河神之下当差,那么现在是您要见我,还是河神要召见于我?”
颜望说道:“自然是河神相召。”
苏庭心中觉得古怪,他虽然是修行人,但景秀河神与他素不相识,又找他作甚么……此去是吉是凶?
但如今苏庭刚斗过了杜恒,余力不多,可对方显然本领高深,也由不得他不去。
“不知河神召苏某前去,有何差遣?”
“这便是河神的事情了。”颜老笑着说道:“你不必多问了,老夫早年是个凡人,后来幸得河神相召,免去六道轮回之苦,如今也只是仗着通晓两分风水地势,替景秀大河修正方向,控制水流,改善水势,平时也就跑跑腿,沾些香火而已……许多事情,老夫并不知道,也没有资格知道,但是河神向来心善,不会无故加害于你。”
说到这里,他目光落在小精灵身上,又在苏庭身上定了下,说道:“河神向来喜静,少见外人,你既然能得河神召见,河神又没有让老夫来下杀手,老夫猜测,此去十有八九,该得善缘。”
苏庭闻言,眼前一亮,心中稍有沉吟。
“行了。”
颜老伸手一引,道:“苏小友,不要让河神久等了。”
苏庭迟疑了下,微微闭目,只觉脑海之中,那个葫芦并未示警,心中稍定两分,便要动身。
而就在这时,小精灵低声道:“我不如还是留下吧,你说我这么宝贝,万一人家要吃我怎么办?”
苏庭这般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然而颜老又道:“对了,这位小神,一并前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