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书院还是那个楼观书院,一年多不见,现在的楼观书院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原本缩在土山后面的书院,几乎拓展到了山前的大路上。站在老远就能看见一道道石头修建的牌坊。原本的毛草地被平整出来,新修的砂石路一直延伸到盩厔城。
离着书院百步开外,自然形成的集市已经有了村镇的模样,打眼望去全都是穿着书院制服的学子在游荡。就连那些做生意的山民和商贾说起话来都带着书卷气,而且一个个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凡是不注重这些的商铺早已经关门大吉,也不会留在镇子里。
苏任的车队并没有对镇子造成什么轰动,这里的人早已经见惯了高高在上的贵人。因为离楼观书院不远的黑河对岸那些星散在山林中的房舍就是长安城显贵的避暑圣地,经常都会有不知道是那个王公或者侯爵本人和家眷前来,他们才是这镇子上最主要的购买力。
郦世宗捅了灌强一把:“看见没有?刚才过去的那辆车?”
灌强连忙放下手里的烧鸡,扭头看向街道:“谁,是谁家姑娘又来了?我还是觉得临淄王家的小郡主长的最好,其次才是吴王的那个小妾。”
周建德哈哈一笑:“咱们小平候的品味的确不同,临淄王的小郡主又胖又难看有什么好的,只有你觉得好!论起来济北王的郡主不错,只是人家可是陛下的堂妹,咱们这些人就别想了!”
田恬哈哈大笑:“你们不行我行?我和陛下同辈,我父亲虽然现在不上朝,但是也是陛下的舅父,等下一次休沐我就回家让家父去济北王家里提亲,谅他也不敢拒绝!”
“哎!”周建德叹了口气:“你小子名好!我们就没有这能力,家父死的早,这平曲侯的大帽子扣在头上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敢做,憋屈!”说完,仰头将酒杯中的酒喝干。
陈何皱着眉头:“对了,你们说陛下将那些诸侯王叫回长安干什么?而且一直不放他们回去,我看了看几乎关东一带的诸侯王就剩下衡山王、中山王等几个老王,其余的都在长安,陛下也对这些人恩宠有加,又是赐豪宅、金珠、美女,你们数过没有,几乎所有在长安的诸王都在黑河那边有房子。”
郦世宗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陛下这是在养猪!”
几个人一愣,先反应过来的田恬哈哈大笑,灌强和周建德挠挠头:“何意?”
田恬笑道:“农家养猪都是将猪放在狭小的空间中,好吃好喝伺候着,只等年关一到就会放血吃肉,这些诸王的年关就是陛下控制了他们封地之时,不过现如今诸侯王大势已去,岭南、马邑,听说苏先生正在西域建什么玉门关,能阻挡匈奴人从西面过来,那里若建成,匈奴人的末日就要到了,那时候那些诸侯王还能如何?”
灌强和周建德恍然大悟。郦世宗连忙道:“被你们打岔差点忘了,我刚刚好像看见苏先生的马车了!刚过去!”
几个人愣了一下,立刻涌出酒肆,可惜时间晚了点,街道上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什么都没有。
陈何道:“你是不是看错了?听说霍去病偷了平虏将军的圣旨去了西域,陛下立刻让平虏将军率兵追赶,这会之多过了金城,离玉门还远,苏先生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郦世宗见众人不信,信誓旦旦的道:“哎呀!这怎么会看错,旁人能看做,黄十三的大斧子和蛮牛的铁锤就对错不了,这两人是苏先生的贴身护卫,他俩回来苏先生岂能还在外?”
灌强咽了以后口水:“要不咱们回去吧?若苏先生回来必然要经过书院,知道咱们几个跑出来喝酒,非收拾咱们不可!”
田恬想了想,摇摇头:“不对呀,按理说就算苏先生回来也该去长安面圣,怎么会直接回书院呢?”
“说不定先生是从长安回来的!”
周建德派了灌强一把:“你傻呀!从长安是从东面来,咱们在书院西面!”
“哦!对对对,那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离家越来越近,苏任便的越来越兴奋,时不时就将脑袋从车场里伸出来,望着周边的变化。从大路道书院共有九座牌坊,可见皇帝刘彻对这里的重视程度。整个大汉除了皇宫门前有九座牌坊之外,也就楼观书院有这样的规格。第一座牌坊便是刘彻亲笔所书的楼观书院四个字,如今被雕成石刻,镶嵌在牌坊上,刷了金粉,太阳一招晃人眼。
第二座是由丞相窦婴题写。将这两座牌坊放在第一第二,书院的政治性已经一览无余,无论是谁,无论多大的官爵到了书院门口只能乖乖下马步行,因为皇帝的名头就在上面,对他不尊只有一个字,死!
苏任虽然是书院的缔造者,见了刘彻的牌坊也只能下了马车。长长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土山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条路竟然偏离了苏任当初设计的要求,硬生生从土山顶上翻了过去。不过正因为如此,站在前面的路上只能看见孤零零的牌坊,等你爬上土山眼前的景色让人窒息。
到处都是三层的小楼,全都是土石结构,刷了一层白色,干净而醒目。中间最高的那一座依旧是图书馆,对于这一点没人敢否定苏任,所以后来建造的房舍都没有高过图书馆的。挨着这些校舍,临近黑河的地方重新凭证出了一块地方,诺大的操场就在那里。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校园里、操场上零零散散的学生都在忙碌。有的人抱着厚厚的书籍在看,有些人漫步在操场旁的树林里,还有些人急匆匆的走来走去,这让苏任想起了后世的大学校园,这场景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主父偃急匆匆跑过来,连滚带爬,脑袋上的帽子差点掉了。只有他一个人,当见到苏任的那一刻,趴在地上两眼含泪。苏任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主父偃拉起来,主父偃擦了擦眼睛:“先生,您回来了?”
苏任拍拍主父偃的肩膀:“很好!看见这些我就知道你们做的不错!”
主父偃还处在激动中:“先生过誉了,在下受先生大恩,又得陛下赏识,能在书院中做个祭酒心满意足,这些孩子能成才在下心里也高兴。”
苏任一笑:“咋,有什么想法就说,别拐弯抹角的!”
主父偃连忙摆手:“先生误会了,在下没有别的想法!”
苏任笑的更大声:“没关系,你能尽心帮我照顾书院一年,我感激不尽,无论你答应不答应我都要想陛下举荐你,放着你这样的大才缩在书院中总是个浪费,你也该去朝堂上走走,不过给你说些泄气的话,如果觉得朝堂不好混,回书院就是,这里的门永远给你敞开。”
主父偃再一次流下泪,跪下给苏任行礼,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主父偃是个人精,从老家济州跑到会稽为的自然是飞黄腾达,又跟着苏任从会稽跑来长安,还是这个目的。当然他也明白,苏任对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可他人微言轻又能如何?委委屈屈的在书院中一待就是两年多,期间兢兢业业,从没做过一件错事。这一次,终于得到了苏任的信任,当然高兴的难以附加。
苏任本打算穿过书院直接回家看自己的妻子儿女,没想到在大门口便被董仲舒和文党拦住。一年多不见,董仲舒老了一些,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白发,但是精神还好,看见苏任之后眼睛里虽然也有泪光,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冰冰的。文党比董仲舒还老,头发已经全白了,坐着一辆木车被两个学生推出来。
面对这两个老人,苏任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行礼。董仲舒哼了一声:“回来就好,老夫已经听说你在西域的事情,很欣慰!”
文党老泪纵横,这个徒弟是他最后一个徒弟,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徒弟,正因为有了这个徒弟,老头子现在可谓士林魁首,就连董仲舒都不能争锋。然,文党生性单薄,性格又好,如今就算是皇帝见了也要称一声先生。
上下摸着苏任,老头子心中感慨:“子恒这一次出门瘦了,也黑了!为师还以为见不到子恒了,今日得见就算死也能明目!”
淳于意呵呵一笑:“想死那有那么容易,有老夫在你就死不了。”
苏任连忙问道:“老师的身体……”
淳于意道:“老家伙变懒了,不想走路非要弄个木车让人推着,可气!”
一句话让众人哈哈大笑,更有主父偃在一旁帮腔,跟着众人脚步苏任踏进楼观书院。在这些学子的心目中,苏任苏先生是他们的榜样也是崇拜的对象。苏任回来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书院,无论是上课的还是不上课的,纷纷涌出来观看。不知道是谁开口背诵苏任给最低年纪写的开蒙书籍弟子规,很快整个书院都开始背诵,就连董仲舒文党也是一起。
这是众人用此书表达对苏任的尊敬,苏任自然得受着。朗朗的读书声响彻云霄,就连黑河对面居住的那些长安显贵都被惊动,纷纷打听楼观书院又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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