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碰见的人要不就是外来户,要不就是年纪太小,对于温水县的情况,自然知道的就不会太详细。如侯建这样的人,世世代代都在温水,对温水了如指掌。只是苏任没有想到,这温水竟然藏龙卧虎,还有这样的来由。
“以苏县佐的聪明,自然明白我说的是谁,我只是提醒苏县佐,并非县尊和我们校尉不愿意搀和,而是不能搀和。”
“为何?”
“说起来还是怕!那位德高望重的高祖旁支在温水已经是人人敬仰,就算在长安也有不少人佩服,连先帝都对其赞口不绝,可以说他和他的子孙是被流放到了这里,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搞出些事情,朝廷看在那位老先生的面子上也不会追究,但是我们不一样,对于朝廷来说,我们是外人,一个不好就是灭九族的大罪,这样的惩罚谁也背不起。”
“既然知道背不起,何苦说这些话?你们都不敢咋样,我能干啥?”
候四少有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将自己的那盘子肉往前推推,放在苏任能顺手拿到的地方:“我说的也是一个假设,是如果出意外的话会灭九族,当然如果不出意外,那就另当别论了。”
“有话直说,饶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要我去和刘文斗一斗吗?既然现在已经和刘文撕破了脸皮,斗一斗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甚好!苏县佐放心,我家县尉一定是县佐最大的助力。”
“是吗?”苏任轻蔑的笑笑,几个月前侯建差点让人弄死自己,现在竟然自称是自己的最大助力,这话怎么听都像假话。
候四也知道苏任不信,道:“目前这温水县,苏县佐能相信的,有实力的只有我家县尉,所以苏县佐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我的话,苏县佐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这事情吗?”
“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怎么相信你们?要是真到了那时候,候县尉和今天一样,那我岂不是就惨了。”
“苏县佐这话说的,以苏县佐的聪明就算惨了能惨到什么程度去?还能有当初你来温水县的时候惨?”
“呃……!”
苏任一时无语。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孑然一身来到大汉朝,孤零零一个人已经算是惨绝人寰了,就算最后一无所有,那又能咋样?大不了换个地方重头开始,苏任不相信,大汉朝有什么千里追踪的侦破手段,要隐姓埋名藏起来容易的很。
候四看着苏任:“这件事情县佐可以考虑考虑,要斗倒刘文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得从长计议。”
候四走的时候,苏任还在发愣。他在想候四的话,自己一直以来下不了决心的原因就在于自己还拿后世的眼光看现在的世界,还没有从蝼蚁的感觉上升到俯瞰天下的视觉上来。别的不说,这几千年的见识就已经有足够让他处在所有人之上。就好像大人看孩子玩过家家一样,那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和轻视,一直被苏任深深的隐藏在心底。
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苏任就出了军营,还没到中午苏任就回到了老君观。冷峻、霍老四等人也都一夜没睡,看见苏任回来,霍金立刻就从门里钻出来,笑呵呵的迎接苏任。
等苏任进了屋,还没有坐稳,霍老四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任哥,怎么样?县令和县尉有没有答应帮我们?”
苏任没说话,抓起茶壶放进嘴里不断的灌水。急的众人抓耳挠腮,却也不敢夺了苏任的茶壶。好不容易等苏任放下茶壶,不等别人说话,苏任对冷月道:“我饿了,弄点吃的!”
“对对对,先吃饭,吃饱了再说!”霍老四上了些岁数,自然知道这种事情急也没用。
吃了饭,苏任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中一声不吭的回了屋子。冷峻的肺都要气炸了,恨不得上去抽苏任两耳光,他最讨厌这种别人着急,主事的却什么都不说,让他心里没抓没捞的感觉。
霍老四连忙拉住冷峻:“算了,算了,任哥不说自然有他自己的计较,我们等着就是,到了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整整一天一夜,苏任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霍金抱着自己的梭镖笔直的站在门外,谁也不让靠近,就算是冷峻来。虽然脸上带笑的喊着师父,却也不让进。这小子现在是着魔了,自从跟着苏任去了一起卤水泉,见识了苏任在一群山匪中的表现,霍金就认定自己这辈子就跟着这个大哥,绝对不会吃亏。
第二天早上,当霍老四起来打扫庭院的时候,忽然间发现苏任的房门开着,往里看了一眼,人已经不见了。不但苏任不见了,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见了。
霍老四一下着急了,大呼小叫的将所有人喊起来,一问,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去哪了?房前屋后找了半天,影子也没看见一个。这下一个个都慌了神。
霍钱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流眼泪:“儿呀!”
霍老四被吼的心烦,吼道:“哭啥!任哥还能跑了不成?”
看着苏任的房间,冷峻看见苏任的那个怪模怪样的背包静静的放在墙角,皱着眉头:“他当然没跑,东西都在,可能是出去了,说不定又去了县城,我们等着吧!”
虽然说谁都不认为苏任跑了,但是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还是在心里觉得不对劲。自从苏任来到这老君观,也不过半年光景。论起来和他们不沾亲带故,现在刘文明目张胆的针对他们,就算苏任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冷月一脸的愁闷,轻轻的将散乱在床榻上的被褥拉过来折叠整齐,使劲忍着眼泪不让流下来。一低头在床榻顶头发现一根竹简,一把抓过来:“师兄,这是苏大哥留下的书信。”
几个人一下来了精神,将脑袋凑过来。苏任的字写的和鬼画符一样,整个老君观也只有冷月一个人能看的懂。实际上苏任写的是简体字,和篆字有很大的区别。只是当初冷月看见后觉得好玩,跟着苏任学过一阵子。那块竹简上一共只有九个字,有事过几日回来勿念!
霍老四长出一口气,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老婆:“咋样?任哥绝不会留下我们自己跑了的,安心待着,你儿子跟着任哥不会有事的。”
后半夜出的门,苏任和霍金一路朝南走。按照霍金所言,双嘴山在温水县南面,那里是温水到南蛮唯一的道路,虽然说朝廷明令禁止不与南蛮互市,然而商人们为了巨大的利益,铤而走险也不奇怪。南蛮的兽皮、草药、各种矿石和名贵木材在中原地区可是绝对的抢手货。而中原的粮食、麻布、食盐在南蛮更是价比黄金,一来一回必定是赚的盘满钵满。有如此的利润,就算九死一生也值得闯一闯。
双嘴山正好卡在这条商路的咽喉,想要绕,那是绕不过去的。吴秃子占据有利地形,打劫往来商人,日子还算不错。但吴秃子手下人数太少,商人们经过几次折腾也学精了,每次出发都要凑够上百人集体行动,到让吴秃子不好下手。再加上这些年朝廷的封锁令越来越严,走这条商道的人越来越少,双嘴山的这些人自然就不太好过了。
一路走来,还真是挺远,粗略估计一下至少不下五十里。已经日头偏西,这才隐隐约约看见双嘴山的影子。
走在前面的霍金扛着自己的梭镖,指着前面一高一矮两座山峰:“大哥,到了!前面就是!”
苏任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边喘气一边点头,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天黑之前终于来到了双嘴山脚下,苏任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起自己的水壶狂灌几口:“双嘴山,双嘴山,一点都不像。”
霍金点点头:“就是,没看见一张嘴,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那个笨蛋起的。”
一条山路沿着山脉蜿蜒而行,从两座山峰中间穿过去。这两座山峰一高一矮,高的不算太高,也就百丈左右,矮的只不过几十丈。山势到还算险峻,坡度很大长满树木,光人走的话都很费劲。更不要说穿着盔甲拿着兵器的军卒了,在这打仗居高临下定然占便宜。
“咻……”
一声口哨,两边的林子里忽然涌出来七八个大汉,人人手里都拎着家伙,有刀剑也有木棒,还有自制的木弓。一个个衣着破烂,有个家伙的衣服连重点部位都没盖住,任凭那玩意在外面晃悠。
霍金一咕噜爬起来,端着自己的梭镖挡在苏任面前,瞪大眼睛盯着这七八个人。苏任慢慢起身,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和自己想想中的劫匪完全不同,看上去更像农民。连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开场白都没有,那几个家伙看着他们只是嘿嘿的笑。
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笑呵呵的看着苏任和霍金:“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有不怕死的过来,也不知道能弄多少干货?”
另一个摇摇头:“这就是俩个孩子,估计也没什么东西,还是宰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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