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解在手臂上纹虎头,并非他来自哪个奇怪的氏族,纯粹是为了高兴,也就是后世所说的拉风。郭解是豪侠,从河内来到长安,便以权贵的打手自居,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很快在长安站稳脚跟,同时也被认识他的人当成凶神恶煞的存在。既然自己是凶神,在手臂上纹一只恶虎也就不是个事了。
苏任来自后世,对于纹身非常敏感。在后世人的眼中,凡是有纹身的基本和好人不沾边,当然那些为了爱情而胡来的年轻人除外。所以,在第一次见到郭解的时候,苏任就敏锐的发现郭解的手臂上纹着一只虎,那时候苏任对此并不在意,没想到过了两年竟然起到了大用。
“郭解?此人在商州?”
“恐怕是!现在终于清楚了,邀请墨家来的人的确不是长公主或者韩嫣,但却和他们脱不了干系,郭解是豪侠,也是长公主府的门客,更有可能是墨家的人,由他出面邀请更加方便!”苏任笑了笑:“几年来,陛下一直困与权贵,想借用将豪侠迁往茂陵来削弱权贵的力量,无形中也得罪了墨家。”
“既然已经知道是谁,我这就去找,只要郭解没在我们进城的第一时间逃走,一定抓住他!”
“没戏!早就走了,这样的人对危险最敏感。”
霍金一拳砸在柱子上:“等回到长安,一定找这家伙算账!”
人都走了,苏任等人自然没必要在商州多做停留。商州离长安也不是太远,中间之隔了一座戏城,不觉得郭解有胆子还在戏城搞事。所以,只在商州留了一晚,能卖多少东西就买多少东西,那些多余的钱就当给商州百姓做了福利。第二天天没亮,苏任的人马就开出了商州城,等商州长接到报告赶来的时候,苏任早已经走了。
商州多山,大军走的不快。心中有事,气氛自然也不会太好。一路上人人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的往前赶路。这也是一件好事,没人吭声,自然也就没人抱怨。什么时候下令起程,所有人站起来就走,什么时候下令休息,大家也都没有二话,一屁股做下休息。
刘爽的眉头皱的最深,他没有想到苏任竟然在长安的局势如此磕碜,本指望苏任帮自己伸冤,现在看来苏任自身难保,替他出头有点遥遥无期的感觉。但是既然来了,也没有办法,若再回去不被父王打死,也会被徐来和刘孝弄死不可。
还没有到戏城,就看见了插着龙旗的斥候。这可是皇家的标志,也就是说皇帝竟然派人来戏城接苏任,如此恩典可是刘彻登基以来的第一次。
大行令王恢,御史丞汲暗以及中尉灌夫,率领五百兵马,打着旌旗在城门口一字排开。场面虽然不大,却让人觉得振奋。虽说苏任这次去会稽就任长史,并非出征。但是苏任却干了出征的事情,上战场的人谁不想着凯旋,最好是在万众瞩目千人迎接下凯旋?
戏城的准备并没有想象中的排场,但那也是一种仪式。离着戏城还有五里,已经有人通知苏任,让他的人全部换上兵甲排着队,打着旗子进城。所以,当苏任的人马一露面,威武雄壮的气氛还是很足。
就在城门口,大行令王恢宣读了圣旨,御史丞汲暗念了奖励,灌夫一把将苏任抱起来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小子干的不错,只有会打仗的人才配做我的朋友,你这个朋友老子交定了!”
苏任被灌夫抱的生疼,使劲离开灌夫的怀抱,给王恢和汲暗施礼。两人都算熟人,无论以前如何,既然能来迎接也是一份情谊。
“有劳二位先生,苏任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抬爱,诸位也辛苦,竟然到这戏城迎接,实在不敢当!”
王恢笑道:“苏中郎此次为我大汉立下奇攻,一举除了越人后患,天下百姓无不感恩戴德,我几人辛苦些不算什么事!”
灌夫点点头:“正是!想当年我灌夫率兵平乱,先帝亲送十里,今日这不算什么事!”
汲暗皱着眉头看了灌夫一眼,对苏任道:“陛下本要亲来,但苏中郎也知道,陛下乃是国本不可轻动,我等苦劝之下这才作罢!陛下吩咐,已经在武德殿摆下酒宴,陛下亲自为苏中郎接风!”
“岂敢有劳陛下,苏任微末功劳,全耐诸位兄弟效死力,就凭在下一人,就是长十个手也没办法平灭越人!”
“哈哈哈……”灌夫大笑:“不错,你小子还懂得谦虚,是个大将之才!”
“谢灌中尉夸奖!”
几个人在城门口聊了一会,苏任将手下人介绍出来,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李当户、卫青、公孙贺等人算是后辈,王恢与汲暗、灌夫说了些勉励的话。淳于意、韩庆、主父偃几人是第一次见到,王恢等人表现的很客气,甚至对淳于意行弟子之礼。
在这样的氛围中,一路上的阴霾才算扫去些,露出些许阳光。为了迎接苏任等人,从长安带来的赏赐分发下去,有酒有肉,美美的吃一顿之后,终于生龙活虎起来。
这么多的名堂搞出来,就不能继续再走了。就在戏城内,苏任等人休息一夜。一顿酒宴从下午吃到天黑,灌夫一个劲的催促苏任说越人的事情,懊悔自己怎么没有随着苏任一起去。王恢在一旁呵呵的赔笑,汲暗皱着眉头,好几次都想说话,硬是被王恢拦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到后半夜,王恢见坐在最后的霍金等人已经趴在矮几上睡着了,便笑道:“我看今日的酒宴就到此吧?明日还要赶路,陛下还在长安等着苏中郎,咱们可不能耽误了陛下的事情!”
众人起身告辞。灌夫将苏任送出门外。月亮很亮,又喝了很多酒,再加上一年多没见,两个人聊的很好。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苏任问道:“灌老将军,长安城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刚刚还满脸笑容,说话豪迈的灌夫忽然间变了脸。左右看了看,拉着苏任去了旁边:“丞相让我告诉你,千万小心!”
“到底如何?”
灌夫道:“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已经有人做了详细的计划对付你!这是丞相说的。”
“我家中可有事?”
“那倒没有什么,陛下一直看着,没人敢去你的苏府胡来。”
苏任长出一口气,悬着心的总算放了下来:“陛下可好?”
灌夫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我就是个粗人,朝堂上的那些事情本就不懂,但我见丞相最近总是眉头紧锁,想必应该不是太好,而且太皇太后身体每况愈下,田蚡蹦跶的很欢实!”
“太后在背后怂恿?”
灌夫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田蚡家每日都是宾客云集,上次还邀请老夫去,被我拒绝了!”
“田蚡要拉拢老将军。”
“哼,蝇营狗苟之徒,老夫还看不上他!”
苏任笑着对灌夫施礼:“多谢丞相和老将军照拂,二位的恩情小子铭记于心!”
灌夫撇撇嘴:“呵呵,那就送几斤苦茶,大半年没喝到你家的苦茶,老夫有些想了!你不在家,你家就去不成了,那两个老家伙看见老夫就没有好脸色,好像我欠他们钱是的!”
“一定一定!”
灌夫转身要走,又转了回来,神秘一笑:“商州城的事情办的不错,夏侯家的那个小子,老夫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苏任摇摇头:“嘴上痛快了,却又结一个仇人,只怕长安更凶险!”
“有何怕的?有我和丞相替你做主!何况你和咱们的陛下关系匪浅,又立下这等功劳,那些人就算要动你也得想想。”
“但愿吧!”
回到房中,苏任没怎么睡。他在琢磨长安的事情,一年多在外奔波,长安的很多事情只能靠天罡地煞了解,但这些人不在朝堂,很多重要的信息传不到苏任的耳朵里。灌夫刚才说的那些虽然笼统,却传递出一个消息,那就是太后终于坐不住了。
太后王氏也算一个奇人,先不说别的,就嫁过人之后入宫并得到景帝的恩宠这一条就不是个普通人。还将自己的儿子扶上皇位,那就更加不一般了。太皇太后病重,王太后是不是按照历史轨迹默默无闻苏任不知道,自从他来到大汉之后,很多事情已经变了,能不能控制好这些事情,苏任没有把握。
天刚蒙蒙亮,戏城里人喊马嘶。苏任拖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今日就能回长安,好久没见的人就要见面了。岳父董仲舒,老师文党,兄弟冷峻,朋友司马相如,以及刚刚新婚没多久就分别的两个妻子董倩和冷月。苏任忽然觉得自己的责任重了很多,再也不能如刚来大汉的时候那般轻松了,
站在门口,看着忙碌的人群,这些人都是跟着他的,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打了个激灵,深吸口气,这才迈步出了院子。黄十三和蛮牛已经准备妥当,苏任翻身上马,大喊一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