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是个小地方,没有地势奇特的险要,也没有高墙坚城。苏任占据了这么久,甚至连四周的道路都没有修缮整理,更不要说马邑的城墙和防卫。面对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匈奴人完全可以纵马狂奔,然后战马高高跃起跳过一丈来高的城墙冲进城里。
接到公孙傲率领二百兵马袭击匈奴大营消息的那一刻,苏任没有任何迟疑,当机立断下令放弃马邑,所有人退回雁门关。当然这倒命令只说的是汉人,至于其他族群和国家的商贾不在此列。如果说他们愿意跟着走,苏任自然不会拒绝,但若是他们太过于看中自己的货物,而忽视了生命,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汉人走的很干脆,没有拖泥带水,哪怕锅里还在煮着肉,都会毫不犹豫的扔下,然后跟着大队逃命要紧。火把如同一条长蛇,先照亮整个马邑城,然后沿着马邑的城门蜿蜒的朝着雁门关探索。兵卒被分派成了护卫,苏任下了严令,谁在这个时候胆敢对百姓胡来,一个字,杀!
韩安国也接到匈奴大军已经过了李广和程不识防守线的消息要比苏任早一些。自从进入匈奴领地,作为此次战斗的主力,他们从来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整整十万大军分城四个部分隐藏在马邑四周的矮山和稀疏的树林中。当匈奴人攻破马邑的那一刻,也就是他们从四面八方杀出来的时候。
韩安国算是个儒将,即便是穿上盔甲,腰悬长剑,还是像个文弱的书生。韩安国很珍惜这次机会,在田蚡的事情上,皇帝对自己的冷遇韩安国心知肚明,之所以留在楼观书院教书,也不过是不想离开朝堂太远。作为一个老官僚,在他的睡梦中,梦见的总是皇帝和蔼的笑容和在自己面前谦卑的礼数。汉初三杰那样的人物,韩安国不妄想,做个被皇帝信任的大臣还是可以的。
但是,韩安国从一开始路就走错了。上了梁王的船就意味着这辈子不会得到皇帝的信任,无论是先帝还是现在的皇帝。所以韩安国才求到了田蚡门下,本想拿田蚡作为垫脚石,谁料田蚡这块垫脚石松动了,不断自己顺着山坡滚下去,还连累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韩安国也知道,他这次能出任将军苏任在其中起到多大的作用。不但皇帝没为难他,朝中的所有人都没为难他,从丞相到御史、太尉纷纷开绿灯。韩安国知道,这是谁在背后替他使劲。要知道苏任可不是一般人,论起来苏任比他韩安国更适合做这中路军的将军,必定岭南的事情是苏任一手半成的。仅凭这一点,说苏任不是名将会被军中的人骂死。
韩安国也很珍惜这次机会,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虽说曾经做过御史大夫,可那是用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何况又被罢官。但这一次不一样,只要他能将单于的大军留在马邑,回去之后就算横着在长安走,皇帝也会呵呵一笑了事。
李当户、卫青、公孙贺都是皇帝身边的少年宠臣,在书院的时候,韩安国就是这几人的老师,对三人的性格和学识还是很了解的。作为一位将军,谁都想用自己放心的人,这三人配给韩安国,打这种埋伏战想不赢都难。李当户坚毅,卫青稳重,公孙贺跳脱。一个总攻,一个协防,一个骚扰妥妥的三面夹击战术。
“先生!”虽然这是在军营,但三人还是称呼韩安国为先生,不仅代表了对韩安国的尊重,还代表他们对韩安国的信任,仅凭这一点韩安国心中那些当年的龌龊事情就再也不会翻起沉渣。
韩安国笑了笑:“当户有何好提议?”
李当户抱拳施礼:“虽然单于大军已经进入我们的包围圈,但却还在边上溜达,学生以为咱们还需隐藏几日,等单于彻底放心在动手不迟,也能减轻家父和程老将军那边的压力!”
韩安国点点头:“继续说。”
“学生以为,没有必要在匈奴攻击马邑的时候动手,可以等到匈奴攻下马邑,在他们认为已经得手之后我们在合围不迟!”
韩安国笑了笑,扭头看向卫青:“卫青是否还有所补充?”
卫青皱着眉,仔细的在地图上看了两眼:“学生以为,一旦匈奴遭受攻击,必定四处乱窜,匈奴人的骑术很不错,所以学生以为挡在四周部下些陷阱之类,专门阻挡匈奴大军逃走。”
“哈哈哈,这是我去办!”公孙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从长安来的时候,公输先生给了我一样好东西专门对付骑兵的,而且布放起来还简单,正好试用一下。”
“试用?万一……”李当户抬头看向公孙贺。
公孙贺笑道:“怎么?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公输先生?”
卫青摇头苦笑,对李当户道:“公输先生的那些东西很不错,我见过,一种四个角的铁蒺藜,只要马匹踩上,蹄子必然受损,就算不能将匈奴人扔下来,也不可能再走了。”
“这会不会太……”
韩安国拍拍李当户的肩膀:“当户比不在意,正所谓兵者诡道也,只要能战胜敌人,任何物件都可以出现在战场上。”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还是觉得有些问题,听上去此物制造简单,若被匈奴人学区用来队伍我大汉铁骑可如何是好?”
公孙贺笑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问你,匈奴人善于用马还是我们汉人善于用马?就算他们用了这东西,公输先生也相处了破解办法,你们就瞧好吧?”
韩安国老怀宽慰,他在书院做了一年多的老师,书院中的学生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当初苏任创办书院的时候就说过,书院中不需要将所有人都培养成方正君子,只要他们将来对大汉有用,不那么心狠手辣之辈都可以。所以书院中的环境和别的书院,甚至比太学都放松。用不客气的话说,楼观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放在那些君子眼中全都是混蛋,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三个。
李当户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用吧!我没意见。”
作战方针就这么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等。从那时间开始,隐藏在马邑周围的大军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寝不卸甲,兵不离刃,只要上面的命令下来,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集结完毕,迅速投入战斗。同时,哨塔分成三波,一天十二个时辰对匈奴大军的动向进行全方位监视,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韩安国也忙碌起来,十万大军的所有事情都需要他来决定,老头子有时候甚至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但他却很高兴,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在两国境内阻挡七国联军的时候,意气风发的像个棒小伙。
匈奴人也派出了斥候,这是单于决定的。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自从在最北面的哨卡发现汉军之后,剩下的五十里不见一个人影,就连汉人百姓都没有一个,诺大的草场空荡荡的,积雪融化之后,嫩嫩的青草被南风吹的左摇右晃。
诸王们已经疯了,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杀奔马邑。因为斥候回来报告,苏任带着人跑回了雁门关,没来的急带走的货物全都扔在了马邑。甚至还看见,留在马邑的商贾们正在偷苏任留下的东西,一车车的全是上好的蜀锦和白花花的粮食,原本这一切应该是他们的才对。
韩王带着人第五次闯进单于大帐,再次请求单于下令出兵。留在这里看着那些粮食被商贾们糟蹋,自己却节衣缩食心中就一万个不舒服。
琅邪王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伤疤,他是坚定用户出兵的人之一:“单于,动手吧,再等下去,苏任会以为我们怕他不敢攻打马邑,那时候就会让人来运马邑的东西,等他搬空咱们就白跑一趟!”
当归王也道:“琅邪王说的是,咱们突袭马邑就为的是那些东西,这时候回去,走不到狼居胥就会全部饿死!”
大帐中乱糟糟吵的不可开交,震的人耳膜疼,但单于自始至终就是不开口。大家的目光又聚拢到韩王身上,韩王轻咳一声,起身来到大帐中间,先示意众人安静,这才转身对单于行礼:“单于,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马邑城中的那些物资,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汉人有什么阴谋,凭借匈奴勇士的勇力完全可以应付过去,何况拿不到那些物资,咱们连回去都不可能,请单于三思。“
单于长叹一声,缓缓的坐直身子:“你以为该怎么办?”
“臣以为可先派少量兵马进城,控制住城中局势,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大军再进城不迟。”
“何人可为先锋?”
“臣愿往!”琅邪王第一个站出来:“臣本就是大军前锋,此次虽有小败,损失倒也不大,所以臣请命进入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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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六一,预祝各位童鞋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