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做事勤勉卖力的,必赏!”
“第二,不把心思放在做事上的,必罚!”
“第三……这饭菜都要凉了,清悠可不能第一天视事便教大家吃了一肚子冷饭去,大家赶紧进桌动筷子吧!完了!”
安清悠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么几句话,下面先是静默了两秒,随即不少人都反应过来大小姐这话已讲完,往下便是动筷子的时候。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直奔猪头而去。
那几个早上在安清悠屋子里狠狠听了一通报告的管事婆子大眼瞪小眼,又一次闹了个目瞪口呆。
嘴巴长大了半天,终是有人看看自己与那大小姐身边管院子的方婆子恰好一桌,试探着问道:
“大小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方婆子一脸困惑地抬头,却是愕然道:
“我家小姐说话一向简单明了啊!怎么了?”
那几个管事婆子一脸讪笑地收了话,方婆子却狠狠咬了一口猪头肉在心中兀自冷笑,这才哪到哪?大小姐那等收放自如的功夫,你们几个还有的是时间慢慢见识呢!
下面的桌子上欢呼吃肉,首桌的老爷安德佑看着这般样子却是心中一动,安清悠今日第一次掌家,三两句话间却是人人高兴,这么多年来自己倒是未曾留意过她还有这般本事。
难道自己这女儿天生便是一个掌家做事的料子?若是真是这般,那边老太爷做寿之事,自己倒是可以多点期待了。
这一顿饭不少人吃得满嘴流油,众人回味着猪头白米饭的香气散了之时,安清悠也算是新人上任开始行使掌家之权。只是这长房府里却是另有一处,冷冷清清,愁云密布。
这里便是徐氏的院子。
“夫人……老奴还以为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一把抱住了徐氏,哭得是稀里哗啦,正是刚刚被安清悠放出来的柳妈妈。
徐氏出事之后,那落香被安德佑盛怒之中下了死令,命人一顿板子活活打死。
徐氏虽仍是保留了夫人之名,却是形若圈禁。按照安德佑的本意,这柳妈妈本也是要一起打死的,只是见她年纪太大动了不忍之心,这才留了她一条命来。
不过这柳妈妈板子虽逃,活罪却是难免,落在了平时对她最为记恨的方婆子手里,哪又能有什么好?
这一天一夜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此刻见了徐氏,却是只剩下哭的份了。
徐氏和柳妈妈抱头痛哭了一番,好容易收了眼泪,两人自是对安清悠异口同声地恶骂不已,诸般怨毒的诅咒也不知道说了多少。
徐氏又怨自己命苦运气差,收拾安清悠时居然扯出了城外田庄的事情来,如今掌家之权被夺,人也被管在了院子里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身了。
柳妈妈亦是恶骂诅咒半天安清悠,不过听徐氏再那里自怨自艾,却是给徐氏打气道:
“夫人莫慌,这一次虽然让那小妮子上了位,但是咱们人还在,夫人的名分还在,未必就是在这院子里永无出头之日!”
“这话怎么说?”徐氏陡然间眼睛一亮。
柳妈妈狠狠地道:
“大小姐眼下不久便要去选秀,万一被选中了却又如何?就算是老太爷说了话选秀无所谓,她到底是要嫁人的,掌家也终有离去的一日,更何况二少爷和四少爷是咱们长房下一代仅有的两个男丁,二少爷算起来更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长子。他们可都是夫人您生的,老爷便是冲着这两个儿子,又岂能把夫人您关一辈子?将来时间久了事情淡了,说不定哪天老爷记起了夫妻情分,夫人您就又东山再起了!”
徐氏不由得看到了一丝希望,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纵是自怨自艾了。却听柳妈妈又是咬牙发狠地道:
“这一次就算那大小姐上了位,可是夫人您别忘了,现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况?一年不如一年的形势,持续不断的亏空!这家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这大小姐说到底还是在府里长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她是天生聪明,又能有多少掌家的经验?哼!这家她能当得住多久,那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徐氏登时大喜,这府里的情况没人比她更加清楚。长房如今日趋没落,架子虽然还在端着,可是就如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房子一样,外面看上去虽然像模像样,真住进去才发现,到处都是窟窿!
“好!好!好!这些事情就让那死妮子头疼去吧,我就当在这院子里疗养,等着看你如何的焦头烂额!”徐氏连说了三个好字,末了更是咬着牙怨毒无比地加上了一句:
“等着看你怎么死!”
徐氏这边正咬牙切齿地想像着安清悠掌家不成的狼狈样子,忽听得有人来报,说是二公子安子良来探望了。
徐氏一听更是乐了,这可真是说谁谁就到,一连声地催促着:“领进来、领进来赶紧领进来!”
如今徐氏这院子里虽是封了起来,更多的却是盯着徐氏及其他那些从家里带来的娘家下人不许外出,安子良本就是长房里的长子少爷,徐氏又是他的亲娘,这等探望任谁都是没法拦着。
两人见了面徐氏自是高兴,安子良拿眼一看,只见这徐氏头上裹了厚厚的白色丝布,虽是绕着脑袋缠了一圈又一圈,却依稀看得出额头上上的肿胀之处。此时此刻却是难得地正经一把,规规矩矩地给徐氏请了安。
“儿子给母亲请安,听说母亲生了些伤病,特来探望!”
徐氏这叫一个高兴啊,等到安子良行礼请安了站起,却是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指指点点地对着那柳妈妈道:
“瞧见没有?这到底谁的儿子知道向着谁,这时候就看出来谁是亲生的了不是?我就说嘛!左右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是别人不来,我这儿子还能不来看我?”
柳妈妈亦是跟着高兴,这里顺着徐氏的话头道:
“那还能错得了?二少爷自然是跟夫人亲的,那可是夫人的好儿子!”
柳妈妈高兴了两句,徐氏立时便拉着安子良一起坐下,还没等安子良开口,这边先是一个人哭开了:
“我的儿啊,你是不知道啊,你娘这一次受了大委屈了!那个遭天杀的妮子……就是咱们府里那个死了亲娘的大小姐,这可着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瞧她生就一副短命尅家的相,她那亲娘死得早,十有八九便是被她勊死的不是?如今这恶毒的妮子想当掌家,却是在你娘背后使坏下刀子,害的娘连个院子都出不去啊……”
徐氏见了儿子,登时便是一通乱七八糟的哭诉,可是七绕八绕地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安子良听得云里雾里,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姐是怎么给娘使坏了?“
“那小贱人你还叫她大姐?还能怎么使坏?还不是那庄……”徐氏刚要说出城外的庄子之事,一瞥眼见却见到安子良此番还带了一个亲随在侧,这半句话却是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猛着给安子良打眼色让他把人支开。
可是安子良这位二少爷要说憨,那还真是憨得有水平。
徐氏这眼色打得眼皮子都快翻过来了,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安子良再看两下,却是猛然说道:
“娘你这眼睛却是怎么了?莫不是有风进了沙子?要不要儿子给你吹吹?”
徐氏是既无语又气结,冲着安子良干瞪了半天眼,到底是败下了阵来。气鼓鼓地道:
“总之你就记得那死妮子不是东西,都是她坏她不好,她害得母亲丢了掌家的位子,害的母亲出不了院子,明白了没有?”
安子良二二呼呼地点了点头,徐氏心里这个气,干脆也不搞那些花头了,径自说着我与二公子有事要单独讲把亲随轰出了屋子,这才又道:
“母亲虽然出不了院子,但也不能让那妮子好过了!你给我听好了,你出去之后,却是要……”
徐氏这心里盘算着,既是儿子可以出入,这倒是一条路子。自己在院子里虽然出不去,但是遥控儿子给安清悠添些手尾倒是不妨。嘴上正说着话,却冷不防安子良插进来一句道:
“母亲,儿子此来除了看望母亲,还有一桩事由,日前有批北胡的商人来了京城,却是带了好多北胡特产红枫石的大块整料,儿子也想在院子里弄上几块垒个假山……”
徐氏一怔:“你说什么?”
安子良挠了挠头,却是有些扭扭捏捏地说道:
“最近有一批北胡特红枫石的大料到了京城,儿子的不少朋友都买了,摆在屋里院子里当真是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娘您是知道的,儿子平时就爱在院子里弄些花草石头,这别人都有了我没有,也太没面子了不是?只是那红枫石本就名贵,那大块的整料更是难得……”
徐氏这才回过味来,就自己这位宝贝儿子,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下会规规矩矩一本正经,第一种情况自然是老爷安德佑考校功课的时候,这第二种情况——
便是来她这里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