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风不玄点头,“现实本身就是哲学。看山是山的第三重境界,看来你已经达到了。”
林景喻揉了揉鼻子,并不在乎这种评价:“说不定我只在第一重境界。”
服务员将两人点的烧烤端上来,林景喻拿起羊肉串吃了起来。
风不玄说:“我师父说过,信仰有不同的版本,但是世界只有一个。在我们没接触信仰之前,我们看见的世界是世界本身,这就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第一重境界。等到自然信仰和宗教出现在人类文明里,对这个世界的解释就变得纷纭,于是山也不是山,水也不是水。人的信念被神化,愚民们供奉着自己信仰,渴求被神化的人能带领他们实现理想……”
“嗯。”林景喻啃着羊肉串,将盘子往风不玄面前推了推,“一边吃一边说吧。”
风不玄拿起烤串,说:“我师父说,即使和原本的世界脱离了,这并不是坏事。毕竟多了一个前进的方向,就能往理想跟进一步。等到信仰天下大同,九九归一的时候,所有人的信念都会被还原成这个世界的本质。”
林景喻就当在听故事似的,并没有太过在意风不玄话中所提到的信仰。他好奇问:“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就是现实本身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风不玄说着引用了一句道德经里的话,“并不是说天地真的不仁慈,而是万物本来就是与天同道,融为一体。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有道。不需要说出来,不需要去思考,我们本来就在道上。所以,过好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做好当下的事,就是符合属于我们的正道了。”
林景喻:“这是玄星说的?”
风不玄点头:“他说过,但我以前不懂。现在我懂了……原来我人生的意义那么简单粗暴,枉费我还一直在思考。”
林景喻咀嚼着食物:“我应该还是第一重境界吧,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风不玄摇头,望向林景喻:“你不是不懂,而是装作不懂。你知道这个道理之后,已经将它应用出来。这就是所谓的‘知行合一’。”
林景喻:“好像谁也在我面前提过这句话,似乎是某个装逼的客户。”
风不玄将羊肉串上的肉一口全部塞进嘴里,畅快地大嚼起来,说:“我可没有装逼,是真心实意地赞美你。”
林景喻好奇:“你跟着玄星,到底在学什么?”
风不玄:“什么都学。周易卜筮,诸子百家,礼、乐、射、御、书、数。”
林景喻惊讶于她学识的广度:“那你都学会了?”
风不玄点头:“嗯。”
林景喻:“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还会骑马,写书法,弹琴?”
小神棍虽然已经上初中,还是像个假小子似的邋里邋遢不爱打扮。她的行为怪异,我行我素,怎么看都更像不学无术的街头太妹。
风不玄在某种方面和苏陌陌一样天真无邪:“不会弹琴,我会吹箫。”
“……”
风不玄:“师父会弹古琴哟。”
林景喻:“慕影也会,他们正好可以琴瑟和鸣。”
风不玄目光黯然片刻,轻叹一口气:“虽然想通了,还是觉得不舒服。”
林景喻问:“说了那么一大堆,你和玄星到底是什么关系?”
风不玄摇头。“和师父无关,却和师娘有关。”她顿了顿,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她重生后的分裂产物。”
“…………什么鬼?!”
“十年前,她爱上君影衣,可君影衣为了得到理想国的预言,正在勾搭你的甜心。事成之后,君影衣抹去慕影和苏墨的记忆,逃之夭夭……”
“你说什么?!”林景喻震惊,重点完全落在君影衣和苏陌陌在以前有过接触这个信息上,“他接近过苏陌陌?!”
“当然,苏墨一直很害怕异能者,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林景喻皱眉,问:“那然后呢?”
风不玄继续说:“苏墨为君影衣做了几段预言之后,回到校园,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慕影,她被抹去记忆之后,还有无数残留着的情绪。于是她将所有的痛苦,悲伤都封印在另一个灵魂里……”
林景喻将风不玄拉到烧烤店里,原本只是想问她为什么对慕影总有敌意。没想到,吃这一顿饭竟然让他听见不为人知的过去。
“人格分裂?”
“可以算吧……总之,慕影自杀了。”
林景喻震惊:“可她现在还活着。”
“君影衣联手瞬移异能者妲月,用圆玺将重生异能偷走了。然后,君影衣利用重生的能力复活了慕影。”
林景喻皱眉:“多重人格,两个灵魂?”
“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明明是同一个灵魂,却进入两个不同的容器里。”风不玄摇晃着果汁,“我其实就是她,可她不认得我。我却带着所有的痛苦回忆苟活至今。”
林景喻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多重人格的每一个人格,算不算一个独立的灵魂?
总觉得不算,可是眼前风不玄和慕影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单纯讨论一壶果汁分成几杯,这个问题很容易。可是将灵魂偷换概念成果汁,这个步骤已经将灵魂的很多特质缩减。
林景喻现在也略有困惑:“那你到底是不是慕影?如果是的话,你和玄星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不对,慕影以前喜欢君影衣?你和君影衣之间是什么关系?”
风不玄忧伤:“我和我师父……当然是灵魂伴侣啊……只是我以为能一辈子跟在他身边,所以从未表态。我和君影衣……只是过去有过一段情缘。严格来说,在这方面,我和慕影是一样的……”
林景喻承认:“是的。慕影和君影衣有旧情,但现在和玄星在一起。”
“就像你说的,同一壶里倒出来的两杯果汁。我们拥有同样的灵魂,可是我们是不同的人。而师父也只有一个,要怎么分?”风不玄忧愁着地望着杯子。
林景喻想了想:“你想听我的看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