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正道并没有把现实的残酷完完全全说出来，他只是挑重点的讲，可就算如此，也让正在查找卷宗的黑发少年破防。
就在极道教师声音落下的瞬间，夏油杰找出关于疗养院事件的记录档案，视线落在白色纸张上记录的黑色字体，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班主任的话语。
即便夜蛾正道的话没有说尽，黑发少年也能想象得到老师的未尽之语。
这家疗养院中的“病人”，是因为在某些地方特殊，而被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亲手送到那里的，以“疗愈”之名，行伤害之事。
他与幼驯染在2004年的夏天分别，夜蛾老师在2005年的夏天接到疗养院任务，他回家后，就没有见到新垣悠。
也就是说，在2004到2005的这一年里，他心心念念，努力守护着，不想遭遇来自现实生活中任何挫折的少女，在这个世界的角落苦受折磨。
在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倘若那时他没有离开，无论红蓝发少女因为什么被送入黑心疗养院，他都可以拼命拦下……
可是，他偏偏不在。
夏油杰看着档案上的记录，那上面除了记录着疗养院被毁时的情况，还有这个非法机构，在存续的20年时间里，所做下的种种恶行。
咒术界收录的证据并不全面，或许是很多东西都在疗养院被毁的那天损坏，档案中只夹杂着几张明显是从部分监控视频中截出的照片。
黑发少年透过零星几张被打印出来的相片，看到了幼驯染与他分开时生活的一角。
那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现实。
夏油杰宁愿新垣悠是在与他分开的那段时间里遇到了新的伙伴，开启不被他所知道的快乐人生，也不想自己从小立誓守护的少女，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痛苦煎熬。
说好要当守护“勇者”一生的“护卫”，可直到昔日高呼要守护世界的“勇士”变成了肆意妄为、即便接到杀人任务也不在意的诅咒师。
他这个“不合格的护卫”，才知晓幼驯染遭受的苦难。
莫大的愧疚感，像是汹涌的海浪，几乎要将黑发少年淹没。
在这个瞬间，他真的什么都不想了，什么“弱者生存”，什么要坚守的“正论”，都比不上如今流落在外当诅咒师的红蓝发少女。
他现在甚至想着，要怎样以一种礼貌的方式，从咒专离开，摆脱咒术师的身份，去找他的幼驯染。
这边，夏油杰想要离开咒专的心思愈演愈烈，另一头，五条悟对这一切还一无所觉，他死死捏着手掌，继续向夜蛾正道打听着与新垣悠有关的事：
“夜蛾老师，那关于那名你没有见到的，留下标记的术式，高层是怎么处理的？”
“对于那名术师的处理方法么，跟以往一样，留存一个差不多的档案记录，然后束之高阁。”
极道教师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让两个学生看明白一点现实，于是严肃着脸，进一步沉声说明道：
“悟，杰，你们要知道，术师在整个世界范围内，算是少数群体，但人类基数摆在那里，术师再少，也是相对整个人类族群而言，若单说数量，拥有术式的人加在一起，也是个很大的数字。”
“现如今，大部分咒术师都出自家系，大部分诅咒师都出自普通人家庭。”
夜蛾正道话说到这，忽然一指低着脑袋还在发呆的夏油杰，又扭过头看了一眼紧紧咬着后槽牙的五条悟，继续说道：
“悟、杰，你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出身于世家的术师，身边的人，大多是术师，反而是普通人比较少见；出身普通家庭的术师，若是没有遇到同类，或者咒术界的人，很容易被非术师当做异类。”
极道教师说着顿了顿，他看向似乎回过神来的黑发少年，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
“杰是个好孩子，身为强者，有一颗怜弱之心，作为一名术师，你将保护普通人视为己任，这一点老师很欣慰，只是，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
“我将咒术界看作我生命的全部，我能够看出来，现在的咒术界已经走向腐朽，或者说它的腐烂，已经根深蒂固。”
“出身于家系的术师，大多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出身普通人家庭的术师，一方面被当做异类，在另一面却成为了‘正论’的继承者……经历苦楚的人，更多地承担责任，享有权柄的那部分，却很少将责任视为己任，这样的咒术界，是不健康的。”
夜蛾正道见两名学生面带沉思之色，他适时沉默一会儿，让他们消化片刻，才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疑问的话：
“这个印记的主人，就是杰曾经与我说过的幼驯染吧。”
“夜蛾老师……”夏油杰一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否定的话。
极道教师摆摆手，示意学生不用惊慌。
“没事的，作为一名班主任，如果连学生想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也不用干了，那名名字叫做‘悠’的孩子，跟悟应该也关系匪浅吧。”
“哇！夜蛾老师，这你都知道？！”
五条悟惊讶地怪叫一声，又在下个瞬间笑嘻嘻，昂首挺胸，用一副超级光荣的样子说道：
“悠酱是老子可爱的女朋友啦~”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看你的样子……”
夜蛾正道还维持着人民教师的沉稳模样，而后忽然反应过味儿来似的，诧异地问了一声：
“什么，是你女朋友？”
说话间，他还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听到白发少年声音后，面色发绿、撇撇嘴想要反驳什么，但终究没说话的的夏油杰。
极道教师意识到什么，心里为自己擦了把汗，寻思着算了，年轻人感情之间的事他少掺和，还是说正事要紧。
他轻咳两声，生硬地将这篇翻过，嘴角压得平平的，正色道：
“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们，这个世界上不仅有一个‘悠’，我见过许多诅咒师，他们大多拥有悲惨的过去，或者说，出身普通人家庭的术师，除非拥有同类或者早早遇到咒术界的人，否则注定是可怜的。”
“但是可怜，并不能成为伤害无辜人的理由。”
“你们两个是我教过最闹人、同时也最强的学生，以你们的实力，想做什么，或许没有谁能够阻止你们，只是我希望你们在做任何事之前，都留有一颗怜悯之心。”
夜蛾正道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更多地看向夏油杰，这让黑发少年垂下了头，手中文件被他抓出密密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