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听到亲兵的禀报,说曲国政来了,很是高兴。马上让亲兵请他入营,他则乘此机会看最新的战区地图。
他先是粗看了一下地图的全貌,对几个重点区域用炭笔标示出来。渐渐地他陷入沉思。当他有了新的想法,就从桌子上拿起白纸,记下要点,随即拿起尺子,在图上画出几个进攻线路。
或许他不满意自己对战役的设想,又对地图进攻路线打上叉,不知道多长时间,一张地图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看着乱如蛛网的地图,他皱起眉头,眼睛紧盯地图。右手朝茶碗无意识地摸去,没想到在半空中碰到了递给来的茶碗。
“古新啊,再去拿一张新图来!” 张平安下意识地对古新说道,可身边的古新却没动,他有些奇怪地转眼一看,递给他茶碗的居然是曲国政。
张平安一脸惊奇道:“国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大帅,我来了好半天了,看你正谋划作战,就没敢打搅你的思路。”曲国政说完深嘘一口气。破奴军上下都明白张大帅的一个习惯,就是他在思考问题时,最烦有人打断他的思路。
张平安听他说完,赶紧把他拉到帐篷西面的小桌旁坐下。他看了一眼曲国政,貂皮帽外露的鬓角,已染霜发。和上次宁远见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大不相同,他明白这是曲国政受到太大压力所致。
张平安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为明年的大战,曲国政承受了破奴军上下太高的期望,这些统领们和参谋部的参谋,恨不得让曲国政他们把敌人的作战意图,直接送到他们案头。
只有张平安最知道,这个时代的情报工作,做到哪种地步才是可能。“国政,我有一个打算,要是我们打赢了。后年你们全家都回破奴城吧!”
曲国政听张大帅这样说,心里一惊。可他知道大帅决定的事情,基本没更改。他有些忐忑地问:“大帅,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张平安看出来了曲国政忐忑而又惶恐的神情,轻笑着安慰他:“嘿嘿嘿,国政想多了!我打算让你接得银的亲兵营情报处的差事。得银现在是破奴军战车营的统领了!我现在是缺人啊!”
他用一个副统领的职位,煽起部下对成功后,被认可的欲望。张平安对曲国政的心理把握得很准,他深知,每个人都有欲望,有些是用钱和女人就能满足。
曲国政对这两样兴趣都不大,通过安排在八通的暗线,他非常了解曲国政的想法。这人除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外,快奔四的人了,平时做事喜欢事无巨细一言堂,这就表明此人喜好权力。
张平安最畏惧的人,就是有本事却没多少弱点的人。这种人极少,但杀伤力巨大。连他自己都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张平安从曲国政的眼里捕捉到一丝亢奋,虽然曲国政脸上没任何表情,反而流露出担心。张平安立刻反应过来,曲国政的担心在哪里。
“你最近还是听义安的调遣,回到破奴城后,你就找我报到!” 张平安给曲国政倒了碗奶茶,递给曲国政时,他看到了曲国政如释重负的样子。
心里暗自得意:小样!老子前世提拔副总时,那次不是让这哥几个斗得头破血流的。就拿破奴城陈良和龙涛来说吧,两人的本事差不多,龙涛的资历比陈良要老,老子就要陈良压他一头,还不时敲打他,时不时还给龙涛塞颗甜枣。龙涛现在比陈良还好用。
“国政说吧!最近有什么新消息?” 张平安说完曲国政的安排,立即进入他关心的主题。
“大帅,朝廷这次是想坐山观虎斗,没拿出什么像样的条件。就是皇上还不错,认可你的宣慰使可以传续后代。世袭罔替!我估摸着大帅不想下跪接旨,提前给传旨的太监塞了金子。”曲国政的言语中含有苦涩和无奈。
张平安笑了笑,没有说话,算是认可了曲国政的猜测。
“孙承宗老大人,正如大帅所言,真是个老狐狸。只同意我们把货物转运到张家口,朝廷没其他任何物质补充。对了,宁远新任参将祖大寿的兄弟祖大弼,派人假扮强盗,把咱们八通在宁远的货栈给抢了!”曲国政说起这事,脸色悲戚,不住摇头叹气。
张平安大怒,气愤得一拍桌子:“咱们死人了吗?老狐狸知道这事吗?阉货老魏知道吗?”
“咱们提前得到消息,人都躲到安全屋了。这是我昨天得到的消息,魏公公或许这几天能知道这事儿!这事情是孙大人走后发生的,孙老大人估计还不知道。我们损失不大,因为物质全都调来张家口了,就是银子被劫走三万多两。”
曲国政暗自庆幸,同时也对大帅很早就提出安全屋的设想,钦佩不已。大帅早就说过,银钱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就是最大的成功。所以当大帅第一个问题,问死人没有,就知道大帅不会因损失银子怪罪他。同时他听见大帅居然叫魏忠贤阉货,就明白,大帅根本就不在意和魏忠贤保持良好的关系。
张平安听到人没事,舒了口气。“我看了你们上次传回来的情报,新任宁远道叫袁崇焕,难道他就没管?”
“大帅别急,昨天传来的情报说:我们在宁远的外围眼线,花钱卖通了祖大寿的亲兵,说是八通被抢的前一天,祖大寿晚间去袁崇焕家里,呆了二个时辰。第二天一早,袁崇焕就和祖大寿去了锦州。当天晚上咱们货栈就出事了,按大帅讲的课来说,过分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张平安略一思索,冷笑连连:“看来是有人看上了咱们的家当了!你马上传令把咱们在宁远的人撤回来。你也要小心了。这次交易完成后,你最好把八通转给老魏。你退居幕后,你再找没露脸的新人,再成立一个新货栈。名字就叫银广聚货栈。哼哼哼!估计明年惦记八通的人不少!八通的现银,转到三江货栈和五福货栈。”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古新左手拿着个熬药的砂锅,右手挑开帐篷厚门帘。笑着对张平安说道:“老大,我从有福的随军医署把药给取来了。他说,先把这治寒症药,在你帅帐内先熬着,这药味道重,一定让人看不出来。还说,过一会儿让亲兵把熬好的汤药,端到后面就行!”
“你个没大没小的屁孩子,别有福、有福的乱叫!叫声贾叔你又不吃亏。你马上安排一下,带上地图,我要去看看地形!”
张平安笑着责骂完古新,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曲国政。
“国政,你等会儿跟我一起出去转转。以后到了破奴城,就了解我是怎么用兵的了!”曲国政听完张平安的吩咐,立刻起身领命。冷不丁地一瞥,看到古新用惊奇眼光看他,他这才回过味来。
大帅的心机太厉害了,破奴军上下都知道,古新和许家兄弟的关系,那不是一般的好,而且古新可能是,破奴军中最了解大帅思路的人之一。大帅这是通过古新的嘴,为他今后上任,提前打招呼啊!
虽然他笃定破奴军没人敢质疑大帅的人事任命,但他的老上级许义安,心中绝对会不舒服。大帅轻飘飘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就把他两人放到了对立面。
也许这正是大帅想看到的局面。大帅平时也很注意侦缉处和情报处的力量的均衡,让两家在平衡中叫着劲。
曲国政这时见大帅从帅案上的小箱子里,取出望远镜。很有眼力劲,快步从衣架上为大帅取下黑色绸大衣。他发现这大衣很是轻巧,比一般冬天用的皮衣轻了许多。
张平安很欣赏曲国政的细心,见他取大衣后疑惑不解的表情,得意地笑了。“我的大衣轻便吧!这是我发明创造的羽绒服,内衬小羊羔皮。不但轻巧,还风吹不透!就是材料太少,总共就做了三件!得银有一件,给咱们的皇上准备了一件!你这次回去后,好好地拍拍皇上的马屁。”
曲国政听到这里,心里又是一惊,大帅不把魏忠贤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居然连皇上也用调侃的语气。大帅这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