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哈斯额尔敦的表现,张平安脸色又变得一片空明,言语中不带一丝情绪:“说说你们的打算!”
“贵帅!我刚才说了啊!我们三个汗王想与贵帅商议罢兵的事啊?”哈斯额尔敦被张平安搞糊涂了。
“可我觉得吧,咱们还是打一仗比较好。你们来破奴城好像才死不到一千人,我破奴军连一个都没死。不打几仗,我怎么能练兵呢!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你们汗王。这就是我的回答!来人,给他戴上头套,把他带走!”
张平安一声吩咐过后,郝一刀上前刚要给他戴头套。哈斯额尔敦脸色突变,噗地一声,又跪在张平安面前:“贵帅!贵帅!请听我一言。”
古新这时对郝一刀摆摆手,可郝一刀没理他,眼睛朝张大帅望去。张平安点点头同意了古新的示意。郝一刀这才拿着头套站在哈斯额尔敦身边,只要大帅一声令下,就准备按大帅的命令行事。
“贵帅!我们的粮食不多了!牛羊都快饿死了!请大帅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天杀的林丹汗,为让我们进攻破奴城。把粮食三天一送,我们要是不进攻,最迟后天。我们全军都会断粮!”哈斯额尔敦的哭诉,亮出他们的底牌。
张平安心中暗乐:狗东西,跟我斗心眼,你还不是个!“别像个娘们似得哭个没完!有事说事儿。”
说完,张平安面带微笑:“哈斯额尔敦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刀,把客人扶起来,这要传出去我们慢待贵客,多不好呀。再给咱们的客人倒壶茶!”
张大帅今晚大帅东边日出西边雨的表演太到位了,古新暗暗竖起了拇指。到这时他才算完全看明白,大帅是在逼迫哈斯额尔敦自己讲出实情。从而提高己方谈判的筹码。
“贵帅!我们只是想回到我们自己的家乡,不想和贵帅的破奴军继续为敌。要是贵帅能给我们提供粮草,我们自己就把山道给烧了。”
哈斯额尔敦的提议让张平安颇为动心,不过他觉得火候未到,他恼怒地一拍桌子:“你把我当是傻子?你们进攻我破奴城,还让我给你们提供粮草?我又没请你们来,你居然还厚着脸皮来要粮草,简直是白日做梦!”
对于张平安的拒绝,哈斯额尔敦这次有点回过神来。他十分清楚,张平安要是真拒绝,绝不会还在跟他谈。但是,他刚刚把自己这方的底线透露了出去。已经失去了谈判的砝码。
他这下知道对手的厉害了,被草原称为狐狼破奴军统帅,果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
这时,他不由得想起了林丹汗手下悍将昆都汗。那是个连他父汗都害怕的人物,带领了五万精兵,在大明境内攻城略地,也是第一个冲进大同的部队。这等厉害的草原野狼,在和这个草原狐狼决战时,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于是他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对张平安哭诉:“贵帅!我们知错了!请贵帅高抬贵手,给我们指条出路。”
哈斯额尔敦知道内情,他父汗和几个汗王在抢劫完大明后,收获颇丰。除了金银,他们八家部族还分到了二十多万明人奴隶。他们还在昆都汗兵败后,他们更是在林丹汗的主持下,瓜分了昆都汗的老幼妇孺。充实了自身部族实力。
本来他们八家部族汗王,真实的想法是跟随林丹汗后面捡便宜。没成想,林丹汗比他们更精明。把他们骗到破奴城后,立刻分化他们之间的同盟。把土默特、巴林、乌拉特、扎喷特、奈曼几个部族赶到南面去和女真人对持。
他们三个部族则被押往破奴城。不是他们不想反抗,他们要是联手,林丹汗也许会有顾忌。但是,他们几个到破奴城的汗王,听信了林丹汗手下明人姚雨霖的花言巧语。
说是大明的一个坚城,修建时间都在五年以上。破奴城修建时间过短,肯定不结实。只需一阵猛攻就能破城。可当他们来到破奴城才知道自己错得多厉害。
破奴城的防御工程,比大同强太多了。这破奴城墙建设得极为诡异,防守无死角外。连破奴城外的石头三角障碍,都没办法有效破解。他们曾经在晚上偷了一个三角墩障碍,用十头牛拉,花了三个时辰才回到营寨。他们这才发现,这个三角墩根本不是石头做的。但坚实程度绝不亚于石头。
他们几个汗王由此认为:全部族都死绝了,也不可能攻到破奴城的边上。可他们的退路,这时已经被林丹汗截断。林丹汗用断绝粮草供给,逼迫他们卖命。所以几个汗王在接到土默特哈丹*汗传来:女真人与破奴军大战,损失惨重的消息后。
这几个脑袋不傻的汗王一合计,认为:破奴军可能不会输掉这场战争。于是派遣哈斯额尔敦这个头脑精明的自家人,前来与草原狐狼和解。当时他们就分析到张平安此人心狠手辣,只要他们出的价格合适。在这个破奴军危局时雪中送炭,就能得到破奴军统帅张平安的谅解。
虽然他们知道,草原狐狼张平安一次就处决了昆都汗三万多手下。但蒙古朵颜部与破奴军多次为敌还能幸免,这就说明草原狐狼也不是个赶尽杀绝的主。
对于还在地上哭泣的哈斯额尔敦,张平安却显得很淡定。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事的利弊。他认为哈斯额尔敦的说辞极有可能是真话,但他还不敢轻易下结论。因为这关系到破奴城的安危,他不能冒这个险。
“我不能相信你的话!你怎么表示出你们的诚意!”
正在抽泣的哈斯额尔敦立马止住哭声,抬起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张平安道:“外臣愚钝,请贵帅明示!”
张平安听到他说“外臣”二字,立刻明白哈斯额尔敦想干什么。不觉心里好笑,这个坏东西,还真把我当大明的属下了,还把老子当皇帝。要是这话传到大明,不用挑拨,大明肯定要来讨伐我。
“我就没明白了,你明明有求于我,可为何还要在言语中给我设套?凭你这句话,就给我滚!”
张平安猛地用拳头一砸桌面,然后抬手一指门外,郝一刀二话没说,立马用头套把哈斯额尔敦闷住。哈斯额尔敦杀猪般嚎叫起来,死命地抱住书桌腿,尽管他被郝一刀勒得踹不过气,可他就是不松手。
这时,张平安做了个小动作,他先是给郝一刀眨了眨眼,又拿脚踢了踢古新。
郝一刀有些疑惑张大帅神秘的眼神,古新看到了郝一刀的犹豫,微笑着冲他摆摆手,意思是让他放手。
可郝一刀还是直盯盯地看着张大帅,张平安对郝一刀理解能力很是无奈。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郝一刀这才放开哈斯额尔敦。忽然感觉呼吸顺畅的哈斯额尔敦一把摘掉头套,先是憋红的脸一阵猛咳。然后,一脸无辜地看着张平安。他再也不敢在这个号称狐狼的大帅面前玩心眼了。
他这下又明白了,在狐狼面前斗心眼那真是在找死。他马上诅天咒地发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恳请贵帅,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向长生天发誓,从今往后,我永远都是你忠诚的仆人。”
“嗯,起来吧!你给我记好了,没有下次!”张平安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好像是原谅了哈斯额尔敦。可接下来的张平安的一句话,让哈斯额尔敦如坠冰窟。
“哈斯额尔敦你要是今后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阉了!跟随我的人都知道,我历来说到做到。”张平安放下茶碗,微笑着看着哈斯额尔敦的下半身。
当哈斯额尔敦还在纠结他小兄弟时,张平安又转移了话题:“给我说说,朵颜部派谁来指挥攻城?”
张平安诈唬的话让哈斯额尔敦彻底瘫软,让他本已受伤的内心更加恐惧。他们三个部族知道朵颜部阿尔斯楞,来到前线出谋划策这件事情的人,总共不会超过七个。
这等绝密内情,破奴军统帅张口就来,就说明他们之中出了内奸。因为这件事,连与女真对持的土默特汗他们都不清楚。特别是这个狐狼用了“指挥”这个词,更让哈斯额尔敦胆寒。
阿尔斯楞是拿着林丹汗的将令,带着林丹汗察哈尔部三千督战队,指挥攻城事宜。表面上负责指挥攻城的是他的父汗,其他两个部族汗王协助。可实际指挥作战的就是这个阿尔斯楞。
而且他还改了个叫巴根的新名字。据阿尔斯楞自己讲,不能让破奴军知道他的存在,因为破奴军对他十分熟悉。要是他的名字被破奴军统帅知晓,将会被对方统帅制定有针对性防守战法,他们攻城损失就会产生巨大伤亡。
“贵帅误会了,林丹汗下令指挥这场战争的统领,是我的父汗。他派了个叫巴根的万户前来督战。”哈斯额尔敦想用这个还不算撒谎的回答,来试探张平安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可哈斯额尔敦犯了个错误。他抬头回答问题时,虽然眼神坚定,但他不自觉用手指背揉了揉鼻子。张平安一看他肢体语言就读懂了,他在说谎。当人在撒谎时,都会用不经意的小动作,来掩饰内心深处的不安。大多数人都会挠头,或者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