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真定府井陉县,虽然遭受连续几年的干旱,山坡上依然出现不少绿『色』。该地山势崎岖难行,自古井陉就是一个兵家必争战略要地,扼守通往山西的门户。破奴军山地部队统领田鹏,八天前来到井陉县西部二百里的深山中,他数次探查过这里三百里官道。按参谋部制定的方略,山地部队应该在山西与直隶交界的山里实施作战。
当田鹏实地考察后却否定了参谋部所做谋划,田鹏认为参谋部所做方略太过重视地形,却没有考虑到这里地形过于适合埋伏,押运银车的官军在通过时一定会重点探查这里的伏兵。为隐蔽破奴军入关抢劫的真相,张大帅一再强调不能大规模使用破奴军标志『性』武器火铳,这就为战斗增加了许多不确定因素。一旦发觉这里有埋伏,后面的车队很有可能就会被吓回去。
早前山西晋商选择通往北直隶路线时,只能走平州这条线路。往北或者往南要绕个大远不说,各种开销都不小。何况山西汾州三千官兵押运费用也不是个小数目,一旦时日过长难免会出现不可预知的后果。何况这批押运的银钱足足有六百万两,是介休八家晋商近一半的家产,他们容不得有半点损失。为此,各家筹齐了一千家丁护卫,还有自家二千佃户赶着一千三百辆马车带着武器,加入到运输银子的队伍。
田鹏在面对这么庞大的运输队伍也是一阵头痛,破奴军不用火铳和弩炮打败大明官军,田鹏倒是很有信心。难的是张大帅要求不留一个活口,这就让手里只有四千来人的田鹏犯了难。不用火铳,对于有弩箭的山地部队来说不是个问题,问题在于一个不漏地全歼七千人的运输车队难道实在是太大。就在田鹏深感兵力不足时,破奴军侦缉处与情报处全力配合保障,就是为确保这次抢劫的成功。
许义安专门从南直隶抽调来五百人的护卫,由董和亮带领也来到真定府。情报处千总赵虎成,带领郑泰从京师抽调来的七百护卫,也来到井陉北部山区。随着这两只有生力量的加入,田鹏的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尽管还有不少困难,田鹏还是把部队带到了里直隶井陉县不足百里的荒芜山区扎下营寨。他带着董和亮与赵虎成最后一次探查预定战场,这里离井陉县不过六十里,田鹏选定的战场令董和亮有些惊奇。
当董和亮看到这处不适合埋伏的战场,疑『惑』地想田鹏问道:“田统领,这就是你选定的战场?职下怎么看不懂呢?”
对于董和亮的疑问,田鹏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带着他们俩和三十多个化装成镖师的骑兵,走到一处小山之上。田鹏从怀里掏出望远镜,向他们解释道:“参谋部的小参谋们,谋划打仗还是有经验。大帅和我都认为参谋部的谋划没有大的出处,可临走之前大帅告诉我,兵无常势,一定要根据战场情况小心谋定。你们看……。”
说到这里,田鹏手指山路出口道:“井陉山区地势崎岖,晋商银车行走时必定万分小心,前去探路斥候绝对要放出十里,在山里设伏难有不被发现之虑。相反,这里看似不能设伏,却有一个天大的好处。此地离井陉县城六十余里,晋商车队日行不过四十里。他们不敢夜间行路,必定在此扎营休整。我们只需断绝东西两侧交通,晋商车队就将成为笼中之鸟,何愁大事不定!”
田鹏解释一完,熟悉兵事的董和亮当下就明白了田鹏的谋算。人在经历威胁时必然小心翼翼,长时间地精神紧绷后,来到这个看似不适合埋藏伏兵的地方,就会放松警惕。田鹏选定的战场是个山谷,虽然有山却不高,而且还有一处小溪作为水源,稍微有经验的军官都会在此扎营休整。因为再过七里又会进入一条山道,这条通往井陉的山路有三十里的难行官道。
为避免夜间赶路,带队之人一定会在此驻足。董和亮心中感慨,田鹏不愧为张大帅最为喜欢的学生,战场谋划已经学到张大帅依势论兵的精髓。董和亮与田鹏汇合之前许义安就告诉过董和亮,井陉官军不足千人且没有骑兵,哪怕是井陉官兵得到消息,六十里山路能让这帮救援官兵跑上一天半。即便是有报信之人,骑马也得跑一天才能到达井陉县城,这一去一来就有二天半,到那时别说救援,他们能不能自保都成问题。
更何况井陉官兵敢不敢出来救援,这里七千人马都应付不了的战事,一千官兵来此能干个屁。虽然赵虎成不懂军事,他也能听出田鹏谋划中的精细,只要是能打击介休晋商,他赵虎成哪怕累死也心甘情愿。在破奴城时,张大帅就跟赵虎成交过底,要报灭门大仇,就得把晋商最在乎的银钱抢光,还得让他们自己内斗打得头破血流,咱们就在边上看笑话,不但要看笑话还得时不时帮忙递刀子。
要学会隐忍不发,待其即将家破人亡时再踏上一脚,灭其满门妻女卖到『妓』院让千人骑万人压。赵虎成深知有付出才有回报,当他帮张大帅杀死吕如歌三叔后,张大帅对他的回报就是,利用破奴军强大的实力为后盾,给赵虎成报仇雪恨的权力。别看介休八大晋商家产万贯,赵虎成通过被破奴军绑过的肉票,清楚地了解到晋商家里的所有内幕。
连赵虎成都没想到,张大帅曾经告诉过他,虐待这些肉票时,不要一味地往死里整。一般是虐待五天后拿一天安抚。这样一来这些肉票就会像绵羊进入狼群后,突然感到一帮恶狼中居然有一只不那么凶狠的狼,就会对这只凶狠的财狼产生一种依赖感。特别是肉票遭到数年虐待后,内心不但扭曲还会对虐待过他的人言听计从。
最开始赵虎成对张大帅的歪理邪说将信将疑,但是张大帅让他虐待灭门仇敌,他对张大帅的指示出了执行坚决外,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赵虎成才不管张大帅指示对错,只要是张大帅所说,赵虎成就认为没有任何错误。他按照张平安的指令虐待了范家肉票一年半后,果真出现了张大帅所预言的情况。特别是范成阳家长子范永康更是把赵虎成当成了亲人,哪怕是他离开破奴城时还对着赵虎成跪倒拜辞。
这次范永康更是收了赵虎成三百金币,详细地把介休晋商行车线路已经出发的具体时间,跑到汾州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赵虎成。正是有了范永康提供的谍报,破奴军才能从容地调兵布置战场。赵虎成不懂军事,但他却是战场谍报来源,田鹏则与董和亮一道仔细敲定每一个战场安排细节。从藏兵之所,到各部进入战场的次序,如何截断敌人后路以及应对可能出现的敌人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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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介休出发的车队,在汾州平遥与大队官军汇合,这次介休晋商带队之人是范家二房主事范永斗,官军将领是汾州游击鲁阳。范永斗不到三十的年岁,清瘦的面容下有一双精明的眼睛。本来范永斗很有可能成为范家家主的继承人,特别是范家所有嫡长子被破奴军虏走成为肉票生死未卜的那段时日,做事极为精明的范永斗,被所有范家长辈看好。
就在范永斗被指定为继承人的那天,范家嫡长子们却被草原狐狼放回了介休。这一下,范永斗成为家主的希望顿时变得渺茫。大明的传统是嫡长子继承家业,范永斗这个庶出的偏房,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在长辈们看来,这些被草原狐狼绑票的嫡子们,为大人的恩怨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为补偿他们在破奴城遭受的苦难,范家几房决定推翻范永斗家主继承的誓言,待这些孩子们将养好身体后再做最后定夺。
这次出这趟差,范永斗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虽然晋商在京城人脉极广,他们时常能探查到破奴城宣慰使司驻京衙门的动向。虽然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称,破奴城宣慰使司衙门专注于向破奴城转运大明赏赐的物资,可大同府又有消息说,破奴军派遣了二千多辅兵向大同府送还了辽东受伤官兵。范永斗知道,关外草原狐狼张平安是个极为狡猾的狐狼,他时时刻刻都在窥视介休晋商的一举一动。
草原狐狼张平安最喜欢干劫掠买卖,这次介休向直隶真定府运输银子的动向,张平安不可能不知道。晋商六百万两银子的车队张平安一定会有想法,那头草原狐狼是抢劫中的老手,他派往大同的辅兵一定是破奴军来抢劫的人马。为此,范永斗心中萌生了退意,可他必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不会被范家各房长辈所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