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的沙漠天空,少有地涂抹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在白岩石西侧二十里的天空中,盘旋着数不清的秃鹫,它们在高空中叫嚣着召唤同伴,要在这缺少食物的冬季美美地吃上一顿大餐。白岩石北侧这个水源地,已经被破奴军将士取了新名字“甜水洼”,破奴军扎开冰层取水做饭,这个不大的水源空口喝下去居然有淡淡甘甜回味。
修建防御工事相当费事,为储存这次作战携带的弹『药』,费金下令在炮台北侧,又修建了一道二丈来高的护墙。护墙里放置了二成的弹『药』和粮食,作为破奴军作战时的次要储备。令费金有些恼火的是,这次跟随他作战的炮队副千总何玉书,居然没有仔细清点携带的*,到了“甜水洼”阵地才发觉居然有十箱高硝*。他们又不去攻打畏兀尔营寨,拿这些放火的*有屁用。
费金其实还是与何玉书平常关系不错,这个何玉书要不是在陕西战场顶撞参谋长古新,被张大帅发配到死士营,搞不好他今天就是炮队协统。何玉书正是在哈森苏木战场身先士卒炸开了女真正黄旗寨墙,又最先带着三个死士控制了炸点缺口,战后凭借战功得到了三等金质奖章,再次由一个死士重新成为中央集群炮队副千总。张大帅交给费金这次阻敌退路的差事,费金专门向张大帅要来了何玉书这个炮队老手,没想到他还是出了纰漏。
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何玉书虽然带错了弹『药』,他在破奴军中爱交朋友,居然找辎重营刘秀才要来了十箱张大帅实验室新型*。本来这玩意是准备配给田鹏山地部队,可何玉书脸面不小,愣是要来了十箱装**的*。来路上据何玉书显摆,这一颗新式*抵得上十到十五颗普通*。费金是没见识过这种*,他心中暗想,但愿这炮弹有何玉书讲得那么神奇。
现在破奴军防御工事已经成型,正在做细部雕琢。最外围壕沟深二丈半宽三丈,壕沟内侧有一藤条变成的护墙,护墙里侧有一道二尺来高土墙。这道护墙作为破奴军最外围防线之所以不修高,就是防备敌人突破防线后作为隐身藏所。在这里的破奴军火铳兵将采用卧姿『射』击战法,减少敌人弓箭手近距离『射』杀的面积。内圈护墙墙体高二丈,也是修建了墙垛,墙垛高四尺,方便破奴军采取站姿『射』击方式。
最内层的防御工事就是最先构筑的巨石平台,这里安放着山地部队专用轻型弩炮,弩炮前方是六百多金狼营孩儿兵和二百带队老兵的防线。金狼营这些刚刚长大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没有上过战场。好在有一百多大一点打过仗的孩儿兵和老兵带队,这帮孩子也会在战火中成长。巨石平台北侧护墙略低于平台,这里不但堆放弹『药』还是随军郎中救治伤兵的地方。
破奴军在战前最清闲的人莫过于随军郎中,这些郎中大病和疑难杂症看不好,就有一样比其他郎中厉害,那就是他们不但能给人开膛破肚,还善于接续断骨。据坊间传言,这些不到二十岁的年轻郎中,个个都是血债累累,没给鞑子俘虏动过刀子的郎中几乎还在医学堂里趴着呢。三个郎中和五个见习郎中不但在行军时骑骆驼,他们的随身携带的物资就占据了十七匹骆驼。
破奴军战兵和辅兵扎营时,连费金这个协统都要干粗活,就这帮郎中吃饱了拿树枝剔着牙惬意地养神。说是张大帅有令,随军郎中不准干粗活,这帮郎中的手金贵得很,谁要是敢让他们粗活,以后这支部队就不派随军郎中。破奴军将士们都知道一个朴实的道理,在战场上要依靠同伴兄弟的相互掩护才能生存,可要是在战场上受伤就得求助这帮随军郎中。因此,这帮郎中在破奴军乃至破奴军控制的地域内非常受到大家尊重。
就拿这次随军郎中伍绍和来说,他不但是张大帅的学生,还是医署医术最高的几个郎中之一,张大帅还给他取了个雅号“二把刀”。伍绍和在战场动刀救人的本事甚至超过了医署院正贾有福,好像只比院按徐强差一点。伍绍和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战场上把打飞的胳膊和大腿能连肉带筋骨再次接上,虽然伤愈后接上的手臂、大腿干不了重活,总比缺胳膊少腿好上百倍。当然了,“二把刀”这个不太好听的雅号也只有张大帅和医署两个大佬敢这么叫,其他人包括都统领中滚刀肉胡明,见了伍绍和都会尊称他为伍大医士。
大家都在紧张忙碌时,伍绍和连招呼都不给费金打,就叫上了一百多孩儿兵帮他搭建救治帐篷。这还没完,这一百孩儿兵还被他留在了身边,说是战场上需要人抬担架。费金对此也只能苦笑,他也知道这个胡子都还是绒『毛』的大医士,是为了照顾那些体弱的孩儿兵,反正整个防御工事已经成型,费金也就由着伍绍和去折腾。
这次破奴军为多带军资,除了随军医署带了两顶帐篷外,也都没有带多有的帐篷。斥候出身的费金更是习惯了在野外没有帐篷过夜的日子,他围绕整个营地巡查了一圈后,正准备去东面避风处休息一下。随着天『色』将晚,辅兵们烧火做晚饭,一阵浓浓的肉香飘『荡』在大营上空。费金闻着肉香回望余晖中的西北面,那里天空中聚集着越来越多的秃鹫。
费金心中暗叹,还是有失算的地方呀!破奴军达到“甜水洼”后,那些随军托运军资的骆驼就成为无用之物。这几千匹骆驼聚集在一起也不是个事,要是破奴军战败骆驼被敌人夺取,反而增强了畏兀尔人逃跑的机会。为此,费金特地下令把生病的骆驼和宰杀完的骆驼内脏抛弃得远远的,哪成想人算不如天算,高空中秃鹫早就发现了这道美味。数千秃鹫在天空中盘旋,稍微有经验的斥候都能猜到那里必定有大量的肉食。
这些天空中的秃鹫已经暴『露』的破奴军的行踪,被敌人发现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果然,“甜水洼”南面白岩石小山上,点燃了五股黑『色』狼烟。巨大的烟柱被寒风刮弯了腰,这也预示着十万以上的敌人正在接近破奴军阵地。费金停下脚步向南望去,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破奴军一百斥候骑马往回奔跑,百余匹战马掀起的烟尘与他们身后形成的巨大沙墙对比强烈。
这堵沙墙居然能与强风抗衡,渐渐地向破奴军驻守的“甜水洼”阵地『逼』近。就在大家都在紧张地看着敌人接近,那种压迫得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就听到刚上平台不久的大医士伍绍和的笑骂声:“真是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土狼,瞧瞧你们的熊样,一个个都吓傻了?我说,你们昨晚谁把老子珍藏的美女肚兜拿走了,今晚上麻利儿地给老子送回来。没那玩意我家五姑娘可没力气干活,要是被老子发现是哪个混账玩意儿给私藏了,小心我把你们手脚接反了!”
伍绍和的叫骂声让整个凝固的战场紧张气氛瞬时瓦解,破奴军将士们开始探寻“二把刀”伍绍和大医士的八卦。费金此刻满含微笑地对着伍绍和拱手致意,张大帅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别看伍绍和是个郎中,在战场上鼓舞士气的做派与张大帅有一拼。这个伍绍和在张大帅身边,参与过破奴军所有大的战役,他不但见识过敌人的尸山血海,破奴军将士的鲜血他也没少见过。
然而,费金内心不像表明那样平静,畏兀尔人今天这气势,堪比数年前女真老奴努尔哈赤围攻破奴城时的情形。费金这才深刻体会到张大帅那时的不容易,那时二百多万强敌压境而且还都是强悍的战兵居多,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十三岁的张大帅用了半年时间打败了两路强敌。这次他面对畏兀尔人,基本上是老弱『妇』孺,真正能战之兵不过三十多万。况且,这次张大帅派出的援兵必定不会太远,费金部将会得到破奴军主力大军的支援。
“甜水洼”西北方的秃鹫已经被吓跑,天空中火云般晚霞被尘雾掩盖,呼啸的北风中能听到南方鬼嚎般怪异声响。即便是战场老手也分别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就如同地狱里压抑许久的怪兽,在黑暗中发出愤怒地且绝望地嚎叫。数万战马卷起隆隆马蹄声,居然被一种沉闷的沙沙声所淹没,这诡异的声响随着畏兀尔人流接近“甜水洼”而显得更加清晰。
天『色』渐黑,南面沙墙中泛起点点星火,随着星火越来越密集,沙墙渐渐变成了一堵火墙,冲天成片的火光令天空繁星黯淡无光。至此,破奴军将士们终于看清楚了他们的对手,数十万火把铺就了“甜水洼”南面三十里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