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阳光在清晨穿透乌云,一道金光恰好洒在京师城墙德胜门箭楼,此时,亲自前往德胜门督战的崇祯皇帝,身穿金甲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大战马,在锦衣卫大汉将军们护卫下走到德胜门内大街空旷街道上的他也看到了这个异象。身边伺候内侍高起潜用公鸭嗓恭贺道:“万岁,祥瑞呀!今日圣上亲征,我军将士战意高昂,必将建奴赶出大明!”
这个高起潜不拍马屁还好一点,他今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浑,这拍马屁就没拍到点子上。高起潜作为信王府的老人,他这两年在大内职位爬得飞快,从信王府一个茶水洒扫内侍走上了司礼监少监的高位。虽说前些时日高起潜帮崇祯皇帝挡灾,认下了假传圣旨这件大事。司礼监太监曹化淳假模假样地撤销了高起潜少监的职位,却依旧让他在崇祯皇帝身边当贴身内侍,给他留出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前天晚上曹化淳向崇祯皇帝完整地禀报了破奴城宣慰使司的态度后,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心情坏到极致。朱由检不是一个傻子,在两年多皇帝生涯中他也看清了许多前朝遗留沉积的弊端,先帝朱由校死后留给了他二百多万银子的私房钱。结果不到一年时间,先帝留下的这二百多万两银子就填了辽东这个永远都填不满的窟窿,搞得一国之君的大明皇帝下诏让勋贵们为大内捐钱。
京城勋贵一个个抠门不卷一文银钱,而南直隶在魏国公的带领下捐助了七十万银子,就这七十万银子运抵大内连一个月都不到,又有六十万填入辽东军饷。即便是投入这么多银钱,朱由检梦想着五年平辽,最后的结果却是建奴破关劫掠京师,直把大明朝廷和皇帝的脸面打得虚肿。因此,曹化淳在讲诉破奴城宣慰使司许义安所言恐吓时,崇祯皇帝这才感到真正地恐惧。
破奴侯张平安要是真想造反其危害远甚于建奴,不过许义安转达破奴侯的话语时留有后手,那就是他即便是示威也要有个名义。破奴侯这手等于是把解决问题的钥匙交到崇祯皇帝的手中,只是表明他最近不会与大明翻脸。破奴侯这种做事留后路的做法,连曹化淳这个官场老将也佩服万分,都在说破奴侯今年不过十七岁,在月份上比崇祯皇帝稍小,破奴军在这个年纪行事老辣得连内阁首辅钱龙锡都自愧不如。
倒不是说破奴侯做事没有破绽,而是他年纪不大做人很知道进退善用阳谋,即便是你明知道被他算计也没法进行反击。最为可怕的是破奴侯玩阴谋都要将其转换成阳谋,让人明知道是坑还不得不往下跳。曹化淳也劝过崇祯皇帝朱由检,对付破奴侯要重用孙承宗这个老狐狸,让孙承宗始终处在与破奴侯争斗的最前线,这样才能震慑住急于找茬的破奴侯。
曹化淳还非常隐晦地提到,锦衣卫原指挥佥事许显纯暴毙有些蹊跷。崇祯皇帝一下就听明白了这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和曹化淳二人,在暗地里帮他对付破奴侯,也许他们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光彩,或者说万一出事儿崇祯皇帝也有不知道的托词。尽管有这样安慰『性』的消息,崇祯皇帝几乎是整夜没睡,他满脑子都在纠结如何回应破奴侯的挑战。因此,朱由检只要看到任何与破奴侯有关的事物都会心情低落。
正如破奴侯说过,现实往往总是很骨感,崇祯皇帝今天出宫观战所骑马匹是破奴侯进贡的,护卫禁军锦衣卫大汉将军的马匹也是破奴城宣慰使司送来的,在到处都能看到破奴侯影子的情况下,一直都对破奴侯有戒心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此刻的心情糟糕透了。所以,高起潜拍马屁的话令朱由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又多一层黑『色』。在朱由检身后的秉笔太监曹化淳此时没有帮助高起潜解围,他看到了皇帝身边朝廷重臣一张张讥讽地脸庞。
这一路崇祯皇帝都在思考该如何化解破奴侯所出招法,他还是认为曹化淳给出的方略有见地,曹化淳提出适当开放榷场作为对破奴城宣慰使司出兵勤王的补偿,只不过增加税赋缩减规模,既不能让破奴侯吃得太饱,有不能让张平安给出造反的口实。至于蓟辽督师袁崇焕的去留曹化淳并没有多说,曹化淳的出言谨慎赢得崇祯皇帝好感。
因而当崇祯皇帝登上京师高大的城墙后,他亲眼感受到了战场的冲天杀气,心里也感到有些恐惧。为鼓舞军心士气,崇祯皇帝没有躲进安全的箭楼,而是在城墙西侧拐角处坐入一个高大的座椅中,他在这里能清楚地看见整个战场的态势。崇祯皇帝抬眼向战场看去,十余里外一杆明黄大纛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清”字,就这一个“清”字就令崇祯皇帝朱由检在羞耻中有些顿悟。
不管破奴侯如何不堪,可他在奏疏中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建奴已经有了和大明争夺天下的打算。以前建奴不过是一个远离京师的地方汗王,现如今已然建立了大清朝廷,建奴强大到这等地步,袁崇焕五年平辽的承诺在此刻看来是如此地苍白。朱由检看到建奴大营连绵数十里,旌旗猎猎间战马奔腾,各『色』分明的建奴军阵气势如虹。显然建奴早就意识到今天是明军反击的日子,他们也做好了决战前的一切准备。
这是崇祯皇帝第一次看到战场情形,他不由得在心中产生了很多疑『惑』。在蓟州之战时,保定明军居然能抵挡住有如此兵威的建奴大军,其作战勇气该有多大。仅凭大纛旗下木头搭建的高台下往来穿梭的传令骑兵的数量之巨,就足以撼动明军防线。遮蔽战场的数千建奴斥候,在冬天干燥的土地上奔行,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朱由检耳中充斥着“塔斯哈!塔斯哈!”建奴战号,这是建奴数十万大军在向大明皇帝示威。
反观城墙下列阵的大明最精锐的边军,红『色』战袄因破旧而显得整个军阵颜『色』驳杂。作为大明最精锐的大明边军,他们身上盔甲更是破烂不堪,朱由检从城墙上甚至能看到大明官军将士身上盔甲居然绑了许多草绳,似乎想固定住即将脱落的甲片。阵前大同官军和右翼太原官军虽然都是骑兵,在数十万强敌面前总显得那么单薄。更为单薄的是左翼破奴军骑兵,五千火铳步兵军阵和二千骑兵构成了明军左翼。
就这个单薄的明军左翼,居然让不懂军事的崇祯皇帝,也看出来明军胜利的希望所在。破奴军火铳军阵采用的是八卦乾阵,阵中黑『色』军旗飘『荡』好似黑云蔽日。军阵中穿『插』其间的梅花般炮阵,令沉默中的破奴军更像是一支沉默地火山。与大明边军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破奴军盔甲精良战意比建奴更高,沉默中的破奴军如同一只即将扑向美味猎物的恶犬,隐隐含着嗜血地兴奋。
明军中军指挥的是兵部尚书孙承宗,老爷子精神矍铄地骑着一匹黄白相间的踏花马,身穿银甲双脚紧踩马镫,他背也不陀了威风凛凛地站在马背上观战。孙承宗清楚,今天对外说是明军大同边军是进攻主力,其实还是要靠破奴军打开僵局。就在孙承宗观战时,对面大清炮队却率先向破奴军军阵开炮。这次大清炮队只带来小将军炮,其最大『射』程不过二里有余,列阵的破奴军斥候显然非常清楚大清炮队的火炮『射』程,破奴军整个军阵恰好在敌阵三里之外。
大清在地堡里火炮发『射』的实弹在坚硬的土地上弹跳了数下一个个滚落在破奴军阵前,而破奴军火铳军阵依旧以沉默应对敌人『射』来的火炮。在破奴军主帅张平安的带领下,在战场上的破奴军是不允许吃亏的,破奴军火炮反击就成为必然。炮位上的数门火炮分别向大清地堡『射』击。有经验的大清炮手一看破奴军稀稀落落打出的实弹,就猜到破奴军在进行定位『射』击。
更为关键的是破奴军炮队还击居然没有用最为熟练弩炮,就说明今天破奴军唱主角的很有可能是火炮。所以,大清炮手也一下安心不少,他们最怕的还是破奴军弩炮发『射』的*,对于火炮实心弹他们通过数次战争已经从破奴军那里学会了防御的办法,只需加固护墙沙土就能有效抵御火炮实弹的攻击。然而,破奴军这次却是那敌人的地堡做实验,要用实战检验一下新式高爆*的效果。
因此,破奴军炮队打得很有耐心,他们先是用三门八斤炮和五门五斤炮对准正面威胁最大的地堡,而其他火炮做好了跟进炮击巩固战果的准备。当破奴军炮队副千总顾晓生在看到定位炮弹着弹点时心中已经有数,他再次对『射』击角度进行微调后,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开炮的命令。破奴军火炮『射』出的高爆开花炮弹,如同一支支利箭扑向敌军地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