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还是有无巧不成书一说,本来督察副协统杜小山带着二千天熊营骑兵,押运缴获镶红旗的财货前往卢沟桥与提前得知消息的郑泰办理交接。其实郑泰与杜小山之间也就走个文书签字形式,清点物资都由下面专人负责。在等待清点结果的过程中,郑泰与杜小山在陈挣大营西侧一个清净的帐篷里喝茶聊天。郑泰不常回破奴城,顶多也就是到杀狼沟与张大帅偶尔能见上一面,对于杜小山这个大帅身边人,郑泰显得格外亲切。
杜小山的父亲杜黑子,生前照顾张大帅时日不短,据说是两人情同父子。破奴军在最喜欢传八卦的都统领胡明,听鲁得银聊过杜小山的身世。说张大帅在布日古德家当奴隶时怂得很,为了几个黑馍很无节『操』地给人磕头。直到杜小山的父亲杜黑子被女真信使当着张大帅的面给宰了,张大帅才神仙附体一人杀了五个建奴鞑子,张大帅还专门把五个建奴鞑子人头祭奠杜黑子,并让鲁得银代他磕头上香。由此,破奴军就有了一位战神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地统帅。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清楚,张大帅在那时杀了几个鞑子现在已经搞不清楚了,反正破奴军这几个高级都统领们说法不一。有一点大家都比较认可,战神张大帅那时只有十一二岁,拉起队伍时也还是个娃娃。如果说张大帅不是神仙附体,哪能有如此大地能耐。人都有好奇心理,连郑泰这个情报处统领也不能免俗。在郑泰与杜小山聊天过程中,他讲到了女真镶蓝旗和乌真超哈营进攻京师安定门的战事,特别提到了石柱宣慰司与破奴军共同抗击建奴鞑子的故事。
郑泰不提石柱宣慰司还好一点,他一说到石柱宣慰司这个词,杜小山的黑脸顿时黑如木炭。石柱宣慰司在南直隶围攻破奴城应天府衙门外院,杀死了十个破奴军兄弟。这事情传到破奴城时,他正好与张大帅一同吃饭,当时张平安听完通报后气得砸了茶碗。杜小山知道张大帅最护犊子的秉『性』,破奴军吃了这么大亏不找补回来这脸都没有地方搁。杜小山向郑泰问清楚石柱宣慰司大军就驻防在卢沟桥东北,他也不和郑泰聊天了,自顾自走出了帐篷。
杜小山这脸变得有些突然,郑泰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就不明白杜小山到底犯了什么『毛』病。当郑泰想明白杜小山可能要找石柱宣慰司的麻烦时,顿时慌得没了主意。其他人郑泰敢去阻拦,可杜小山据说就是个二愣子,连胡明都统领与罗天耍笑,杜小山为帮罗天出气都敢拿着木棍打到胡明家里,事后张大帅还说杜小山是帮助罗天是为民除害。这个杜小山还干过一个猛事,他不但打过胡明,连张大帅的女人吕如歌和鲁得银的女人周薇都被杜小山打过。
就在郑泰想办法应对时,杜小山开始下令向各部调兵。按照破奴军条例,调兵只能由张大帅指派参谋部调动。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张大帅指定了一方主将,这个主将可根据战场情况下令调动部队,每次调动都得由参谋部记录存档,条例还明确规定,一方主将不得调兵从事无关战斗。全破奴军里就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督察协统杜小山。这次破奴军入关,杜小山一方面为天熊营主将副统领罗天镇场,还有一个监督各部带兵将领的重责。
所以,郑泰找到参谋部里下发调令的杜小山时,整个参谋部都围绕杜小山的调令忙碌起来。参谋部之所以听从杜小山调遣,就是杜小山手里不但有张大帅金牌,还有张大帅手令,准许杜小山在特殊情况下调兵镇压叛『乱』。有这两样东西在手,就算是破奴军副帅陈挣都不能折其锋芒。巧合的是今天副帅陈挣和参谋长古新都到前线会商灭敌大计,他们只带走了三千骑兵,虎贲营是破奴军在头等主力之一,一万六千骑兵要是被杜小山带走,石柱宣慰司七千战兵绝对抵挡不了一个时辰。
郑泰快步走到签发命令的杜小山跟前,好言劝道:“杜副协统,你这是要干嘛?你调兵没有副帅的备注,可有谋反的嫌疑。”
“我调兵不需要副帅备注,除非张大帅有令不允许我这么做!”杜小山态度坚决,郑泰听出了别的意思。这个杜小山做人不知道婉转,张大帅肯定在他出发前有秘密交代,他这样直接说出来,其他带兵统领们会怎么想。
破奴军中规矩是上官有完备调兵手续,任何责任差错都由调兵的军官承担,下属不能质疑上官的对错。杜小山手中握有张大帅手令,更有代表张大帅行使权力的金牌,如今杜小山亮出这两样东西让参谋部下达调兵手令,参谋们没有一人敢于抗命。只有副千总参谋游旭鼓起勇气开口说了句:“杜副协统,参谋部调兵需要参谋长古新的签字,你看是不是等古参谋长回来?……”
“来人!把他给我抓了!”杜小山眼里最见不得有人敢质疑张大帅的权威,他如今是代表张大帅行使调兵权,他不允许任何人反对。
在参谋部帐篷里思考对策的郑泰,一看杜小山这架势不对,杜小山这是典型的在气头上听不进任何劝解。老于世故的郑泰没有向游旭那样直接质疑杜小山的权威,而是想拖时间等在破奴军规制内化解杜小山的蛮干。郑泰并未阻止杜小山调兵的行为,而是从破奴军规矩说事:“小山,张大帅早些年定下的规矩我们理当遵守。这次陈副帅是破奴军入关勤王的主将,按规矩调兵你可以调,这仗怎么打就得听陈副帅的!”
杜小山身为督察副协统,当然知道这个规矩。他沉默半晌道:“我先带兵把石柱宣慰司的大军围住,就等陈副帅前来指挥!”
听完杜小山的承诺郑泰心中舒了口气,这个杜小山做人还是有些青嫩。别人不知道郑泰可清楚,陈挣是以前总兵刘綎的亲兵,而刘綎与秦良玉在万历二十八年共同平定播州杨应龙叛『乱』。陈挣旧主刘綎与秦良玉夫『妇』有生死之交,陈挣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对石柱大军下手。况且,破奴军中在大明的护卫董和亮部,死在南京的破奴军就是护卫,本来他们对石柱宣慰司仇恨最大。没成想在京师安定门保卫战时,董和亮部与石柱宣慰司在安定门共同抗击建奴乌真超哈营,在战争中解开了双方误解。
正是有了这些前提,郑泰面对杜小山这个二愣子采用了拖延时间的做法,静等事态发展。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虎贲营一万三千骑兵陆续出营,全副武装的虎贲营行军在官道上引发了大量百姓围观。黑『色』旌旗如云,骑矛似林,战马颠簸引发破奴军将士身上铁甲“哗啦啦”地响声与数万马蹄踏地的“轰隆”声交相呼应夺人心魄。尽管虎贲营带队的两个协统宋超元、李克谦,从内心来讲并不想执行杜小山的这个『乱』命,他们怕的是破奴军森严的军法处置,所以,这俩人有抵触的情绪也得按参谋部命令执行。
驻扎在卢沟桥东北的官军营寨间泾渭分明,京师神机营和三千大营位列中间,万全都司骑兵大营与石柱宣慰司大营护卫其左右,而石柱宣慰司七千人马大营正好位于官军的右翼。破奴军一万多骑兵向官军『逼』近,引发了坐镇中军兵部尚书孙承宗的极度震惊。孙承宗心中暗想,破奴军副帅陈挣并未通报卢沟桥附近有重大敌情,孙承宗猜测破奴军难道是要造反?也不对呀,自从陈挣带破奴军入关勤王以来,除了打建奴鞑子外没见他们干一件出格的事情。就在孙承宗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探马来报:破奴军一万三千骑兵冲着石柱宣慰司大军而去!
听到探马这个奏报孙承宗更加奇怪,他与陈挣之间有过接触,当孙承宗化解破奴军与石柱宣慰司之间的误会时,那时陈挣并没有当场表态但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孙承宗从陈挣的态度上推测小狐狸张平安或许对石柱宣慰司有很深的心结,以至于破奴军副帅陈挣根本就不能轻易答应孙承宗的说和。孙承宗作为官场老将,从陈挣的态度中还读出了别的意思,陈挣个人对石柱宣慰司没有太大成见。然而,今天破奴军虎贲营出动之所以能让孙承宗心惊肉跳,就是他提前知晓了破奴军副帅陈挣去前线巡视战场。
孙承宗猜测,能调动破奴军虎贲营的将领其地位一定不会比陈挣高。现在局势紧张容不得孙承宗有过多的思考时间,他带上了张平安早些年给他的金牌,只带着数十人的家丁前往石柱宣慰司大营。就在孙承宗刚刚进入石柱宣慰司大营不久,破奴军协统宋超元带领五千骑兵直『插』石柱宣慰司与官军主营之间,先切断了两营之间的联系进而孤立石柱宣慰司大军。包围石柱宣慰司的破奴军骑兵,对战步兵为主的石柱宣慰司大军,采用其惯用的围三缺一战法,放开北面便于破奴军骑兵追歼对手。也就在破奴军与石柱宣慰司大军对峙之时,破奴军李晨部闪电营在山区与大清正白旗正式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