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师南城巨大的喧闹声,将沉睡深宫的崇祯皇帝吵醒。按照大明祖制,入夜后皇宫必须落锁。在朝房值更的官员,从宫门的门缝中将闯军入城的消息禀报了内廷。崇祯皇帝朱由检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如五雷轰顶,心『乱』如麻的朱由检亲自跑到午门宫墙之上向南眺望。可惜的是高大的承天门和正阳门遮挡住了视线,只见橘红『色』渲染了黑暗的天空,崇祯皇帝甚至能听到闯军发出的鼓噪声。经历过建奴多次入寇大明京城的崇祯皇帝,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军事,他推断闯贼虽然攻入了南城还是被阻挡于内城之外。崇祯皇帝的这个猜测,给予了他少许安慰,他或许还有时间调兵阻拦闯军攻入内城。崇祯皇帝下旨,追问兵部当值官员,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的援军是否就在京城附近。
崇祯皇帝的这个旨意,是由少监莫问尘前往午门外朝房传旨。他坐吊篮下到宫墙之外跑至朝房,让莫问尘绝望的是,他只看到朝房昏暗摇曳的烛光中满是散落的纸张,愣是没在偌大朝房看到一个人。莫问尘好不容易才从城墙上下来,皇帝的旨意还没传到不敢回去交差,只能是跑到兵部衙门去问当值官员。待莫问尘从小门来到东长安大街,差点没被混『乱』人流挤入金水河。戒严令在这个时候完全失去了效力,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根本就无法控制慌『乱』的人群。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人背着金银细软,拖家带口往西直门跑,这些官员和富豪们终于在这一刻鼓起了勇气向西跑去。不是这些人不知道张家庄内避祸,可这些年来华国公一系官员就是他们嘲弄对象。当闯军围城时,这帮官员和富商还心存侥幸。
大明京城自成祖朱棣时起,二百年来就没有被攻破过,蒙古瓦剌丞相也先带数十万蒙古骑兵来到德胜门,结果是望城兴叹还遭到伏击。建奴数次出现在京城之外,除了安定门那次攻防战比较凶险外,也没有攻入过城内。因此,京城大多数官员乃至百姓还抱有一丝希望,他们都祈祷流寇劫掠一番外城后离去。当京师城破的消息传来,打破了城内所有人的希望,恐慌中的百姓和官员们四处奔散。稍微有头脑的人会想到一个去处,那就是西直门外张家庄华国公府,他们猜想闯军或许不敢前去打劫凶悍的华国公府邸。人都有从众心理,当大股人流朝京城西北涌去时,似乎大家都明白了京城安全之地。大内少监莫问尘在拥挤的人流中挤掉了鞋子来到兵部衙门之时,眼前的一幕令人绝望。
少监莫问尘没看到一个当值官员,却看到了近百士卒把值更书吏打死在正堂。这个倒霉的书吏倒不是隐瞒军情,而是没有及时交出他掌管的信印。由于常年战『乱』,大明兵部属于朝廷中少有的有油水衙门,库房倒是没有银子,当官的早就把银子贪污到自己家里去了,一帮心思灵活的兵部守军动了歪脑筋。这些守卫兵部的兵卒深知衙门里不藏银子,当官的早就在家里收银子,他们要想在闯军面前得到信任,兵部信印自然成为最好的投名状。掌管信印的官员不在,拿着钥匙的书吏就成为『乱』兵的目标。他们活活打死书吏抢夺了钥匙,为挣钱信印这帮兵痞自己由打了起来。眼见兵部打得血肉横飞,少监莫问尘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冲进去送死。不但兵部『乱』成一锅粥,兵部衙门西面的宗人府也出现衙役抢劫财物,以至于莫问尘不敢走进衙门街。
内城『乱』成一团,势必造就一批趁火打劫匪徒。平常街面上的地痞聚集起来,他们从刚刚开始的数人很快就啸聚起数百人。一般家大仆役众多的勋贵家这帮熟悉环境的地痞不敢动,他们虽然知道这些人家财货丰厚却不容易得手。但也有例外,位于河漕西坊观音寺胡同的周奎府邸,却被数百亡命徒包围。他们是由五城兵马司兵卒和地痞共同组成了抢劫大军,这帮匪徒打着火把从正门用圆木撞击周国丈府大门。这帮匪徒领头之人却是锦衣卫小旗魏成月,他一面叫喊着周奎乃是国贼,府里财货数百万却不拿出来劳军,以至于闯贼攻破京城。魏成月高呼:“杀国贼以慰天下!”
锦衣卫小旗魏成月带头,没有崇高理想的地痞们当然是要抢财货,既然有了攻破周府的理由他们打得更欢了。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周府大门被地痞们撞破。趁火打劫的不止是锦衣卫小旗魏成月,挑起这场劫掠的破奴军情报处统领赵虎臣一直在隔壁听着动静。当周府大门被撞开,周府所有家丁被吸引往大门时,赵虎臣带着数十个城候架起长梯翻了过去。赵虎臣带领的城候人人穿着黑『色』夜行衣,他们在内应的指点下扑入后院。这些城候中有三个女城候,她们的抓捕目标是坤兴公主朱媺娖。对于公主朱媺娖赵虎臣最为头疼,他不知道张大帅会不会收留这个女人。大明朝这个时代讲究男女有别,赵虎臣特地从破奴城调集了女城候前来帮忙。有了内应事情就好办多了,赵虎臣带人很快找到被吓得面『色』苍白的永王朱慈炯,以及坤兴公主朱媺娖。
头戴黑『色』面纱的赵虎臣确认无误后,把朱慈炯和朱媺娖绑住并用干净白布封口,同时还抓住了伺候朱慈炯和朱媺娖的内侍、宫女,快速撤出周奎府邸这个是非之地。河漕西坊离西直门不远,赵虎臣带着一帮城候不敢做过多停留,他们抬着永王朱慈炯和坤兴公主朱媺娖拔腿就往西直门跑。西直门早就关闭,他们通过架设在城墙上的长梯下到城墙下。早已等候在城墙下的十辆箱车,拉着他们就朝张家庄疾驰。赵虎臣留在城墙上没有走,他在等待解救定王朱慈焕的城候到来。这时传来一个让赵虎臣担忧的消息,他们刚刚离开的周府,小旗魏成月带领的地痞就遭到了京城上千官军的围剿。赵虎臣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有心的官军将领想用永王朱慈炯做为讨好闯军的敬献礼。
既然周奎府邸出现了心怀鬼胎的官军,那么位于大时雍坊的国丈田弘遇府邸的破奴军城候就危险了。大时雍坊处于宣武门和正阳门之间正北,要是驻防在此处的官军起了坏心思,破奴军在此的十五个城候如何是他们对手。赵虎臣的担心很快成为现实,一个带伤的城候来见赵虎臣。据这个城候禀报,提督京城内城务的总兵吴襄,派遣了上百家丁带领八百官兵冲入国丈田弘遇府宅,将定王朱慈焕抢走。而乘『乱』闯入田弘遇府的破奴军城候,在与官军交手过程中寡不敌众,除了一个带伤报信之人外全部阵亡。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赵虎臣气得双眼通红,他咬了咬牙一挥手带领所有人撤出了西直门城墙。赵虎臣深知这个时候绝不能意气用事,暂时忍下这口恶气等来日再找吴襄算账。没能完成传旨差事的少监莫问尘连滚带爬地回到午门,再次坐吊篮上到宫门,向崇祯皇帝哭诉所见到的一切。
进攻张家庄西面的闯军大营的六千多破奴军,他们打得倒是得心应手。早就被张家庄四个观察高台发现了闯军粮营,出营作战的弩炮很自然要将这里作为重点打击目标。数十辆弩炮箱车发『射』的高硝开花弹,点燃了闯军粮营里的草垛。快速燃烧的干草漫延到粮食垛上,巨大火柱出现在闯营西北大营。加上『逼』近闯营的破奴军火铳军阵持续不断的『射』击,将闯军大营搅得更加混『乱』。主将田见秀倒是得到了闯王李自成帅令,说是闯军已经攻入京城,要田见秀部尽可能地拖住破奴军不能东顾。在沙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制将军田见秀,一见到闯王帅令就明白了他们是一支诱饵大军,是专门挨破奴军打的部队。在闯军已经攻入京城的情况下,田见秀高升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哪怕是现有的部队全部打完了,也要完成闯王交代的重任。为此,田见秀下令本部三千骑兵在夜里出营,从南面进攻破奴军侧翼。
闯军派出了骑兵进行反击,游弋待机的破奴军南方一千骑兵在黑夜中悄悄迎了上去。破奴军骑兵算准了闯军骑兵进攻线路,他们提前埋伏在敌人骑兵进攻路线的侧翼,用火铳消灭敌人提速中的骑兵。在侧翼攻击作战历来是破奴军的强项,进攻中的闯军骑兵在面对正面和侧面同时火铳攻击不久,三千骑兵过半被『射』杀。随后赶到战场的破奴军另一支千人骑哨,随即对闯军溃散骑兵展开追杀。尽管闯军骑兵的反击遭到了完全失败,但田见秀部十五万大军不是数千破奴军能在短时间内所撼动,指挥作战的协统张无畏选择在天明之际退兵。有了这场交战可以警醒闯军,要与张家庄内破奴军决战,闯军必然付出惨重代价。
破奴军最开始与闯军交手之时算起,到最后闯军跟破奴军全面交手用了三个时辰,东面出现了一丝蒙蒙光亮。处于深宫中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此时已知大势已去,明军不可能逆转当前战况。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的崇祯皇帝,开始在皇宫大内进行善后,朱由检不能让自己的女人遭受到闯军的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