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贞，丈人吉，无咎。
苏明闻言微微皱眉。
这些话，昨天赵赫也说过。
可是有些事明白容易，做却难。
当初他奉命出使草原也没有想那么多。
但是当他回到大乾，坐上这个外务部侍郎，代掌尚书事的位置。
他就感觉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既为自己能够一步登天感到振奋，却又感觉自己力不从心。
外人都说他是因功而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才一步登天。
他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这一次楚国来使的事，却让他渐渐对此产生了怀疑。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有能力。
然后进一步，他忍不住想，当初草原之行，真是自己的功劳吗？
那分明是之前有人已经被一切路都铺好了，他只是奉命去摘桃子而已。
如果一开始就让他来负责，他还能做得成吗？
答案他一点都不确定，甚至十分怀疑。
而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因为殿下和陛下却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陛下与殿下是真的因为信任我，赏识我才让我做这样位置吗？
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即使是出于信任和赏识，那么自己对得起这样的赏识和信任吗？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感觉不安。
“我想要辞去外部侍郎……”
苏明突然脱口而出道。
“什么？”
赵赫闻言一愣，捏在手里的酒杯也是一顿，酒水微微有些撒了出来。
“苏老弟，你何出此言？”
他结交苏明，是为了结交一个盟友，在朝中能有一个助力。
他让苏明不要过份在意自己的位置，要牢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兴起。
那意思是让苏明要抓住李逸这条线，要努力当好逸王殿下自己人这个角色。
你请辞是什么鬼？
“苏老弟，你是不是有些误会老夫的意思了？”
苏明自己说完也有些愣神，他也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居然说出要请辞的话。
自己这么多年默默无闻，如今一朝脱颖而出，怎么能请辞呢？
“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苏明有些尴尬的道。
但是“请辞”这个念头却似乎在脑子里生根了，而且越来越清晰。
这让他有些不安。
赵赫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笑道：“这种话在老夫这里说说也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要乱说，不然陛下和逸王殿下还以为你有什么不满呢。”
苏明点点头，表示明白。
赵赫再次看了他一眼，感觉上这厮还是有些言不由衷，不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呵呵笑道：“其实你也不用过份担心。
你只需记住，吾等臣子坐在什么位置都不重要，做什么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够体会君王的圣意。
陛下和逸王殿下这次都非常看重这次楚国使者来访，目的殿下之前也跟你和盘托出了，这是如今朝中除你之外谁都不知道的。
这就是殿下对你的信任。
而你我只要尽心尽力确保这件事最终能够如逸王殿下预期的一样进展，那么你作为外务部主官就是最大的功劳。
而不需要你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成了，你就没有辜负殿下的信任，明白吗？”
赵赫长这么大，可能除了面对自己的儿子之外，没有这么苦口婆心过了。
他忽然也有些后悔找这个盟友了。
我这个辛苦，图什么？
万一他明天请辞了，那自己不是白忙活了。
哎，心累。
本来他还想和苏明聊几句关于阅兵的事，现在也懒得说了。
“来，饮酒！”
……
而此时在他们隔壁，不管是一众大儒名仕，还是那位江左孙郎，显然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位陶主事卖干净了。
依然还在兴致勃勃的指点江山。
所谈论的事，自然也离不开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
“七郎，你怎么看此次楚国忽然遣使来访，以及朝廷的应对之策？”
一名大儒开口问道。
众人都停下了筷子，看向孙煜。
对于这位江左孙郎，之前众人大多数只是听他的名声，具体是不是名副其实，众人其实都不太以为然。
不过就这两天时间，众人却都已经对这位江左孙郎心悦诚服了。
不管是大儒还是名仕，哪怕平时再怎么眼高于顶，对孙煜都要赞一句，“孙郎不负盛名。”
而今日朝堂之事，不少已经开始在京城传开了。
何况众人之中，还有不少礼部官员，包括那几位侍郎和一众主事，连那两位已经被任命为迎宾副使的两位也在其中。
这种情况下，他们聚在一起，自然不可能不谈这些事。
孙煜此时手中依旧拿着两枚骨玉算筹，哪怕一只手拿着酒杯也没有放下。
闻言微微一抛，然后淡淡笑道：“贞，丈人吉，无咎。”
“嗯？”
众人闻言都是一皱眉。
这是易经《师卦》的卦辞。
“师卦，难道说楚人来使有刀兵之险？”
“嗯，这倒有可能，吾观此次楚人来使也多有不善之心，朝廷应对不当恐怕确实会有刀兵之祸。”
“这样说来，大乾恐怕又要内外交困了。不过之前蛮族来袭，天下虽然不安，但还没有大乱。
但如今天下刀兵已动，若是再有外敌，朝廷恐怕危矣！”
众人纷纷猜测，各抒己见。
孙煜却一边饮酒一边微微摇头不语。
众人见此，不由再次皱眉，“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的谈话方式，如果是在李逸面前，恐怕理都懒得理会。
不过这些人坐在一起，却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就是要这种玄之又玄的逼格，这些人才觉得适合他们的调性。
不过因为孙煜一再摇头，众人也有些不明所以了。
这个时候蒋忱微微摸了摸胡子，然后道：“贞，丈人吉，无咎。
贞者正也，丈人者尊也。
老夫以为七郎的意思，应该是说，此次朝廷只有用正人，方能无咎！”
这话一说，众人都眼睛一亮，纷纷赞叹，“原来如此，蒋公一言吾等茅塞顿开，果然如此。”
“地水为师，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坎虽有险，然则阴虚阳实，待以诚心，自然化险为夷。
果然是用正人，以厚德相待才能无咎，蒋公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