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名天剑官联手结阵抵御凶虫之时,悬山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爆喝之声,罗盘泛起的金色流光世界,一只通体雪白苍猿巨影在天地间长啸,音波盖压方圆百里之地,恐怖的音波之下,苍穹深处的星斗好似都发生了偏转,斡旋的星云雾状从深空彼岸倾泻。
刚才那娇喝的女子,身影在音波的冲击下从高高的悬山不断翻跟斗从空坠落,她手中的神剑哀哀,在音波的冲击下化作粉屑洒落长空。
“神剑官大人!”
三名天剑官眼睛瞪大,一脸难以置信,作为剑宫最强剑道修行者,数百年前已臻十三境巅峰修为,这百年来一直寻求突破至大乘之境,在镜域之地几近无敌的存在,竟然在苍猿长啸之中直接被逼退翻落,狼狈至此。
“小心。”
顾余生的声音骤然响起,伞状的悬山根脚,长空啸音数十息而至,音波肆虐的地方,整个古城遗迹化作尘埃消散,太史鸢神色大急,大喊一声,“十五先生,助我。”
一只手隔着太史鸢的手背虚托罗盘,一道沛然的天地灵气自掌心爆发,化作紫金色的浩然之气。
嗡!
太史鸢手上的罗盘瞬间有三条紫金幻龙吟啸,霎时间灿烂如金銮殿,一股强大的空间传送之力浮现,将顾余生,太史鸢和三名天剑官罩了进去,三名天剑官在被金影笼罩的一瞬间,同时一捏腰间的剑官令牌。
原本飘坠空中的那名神剑官女子被神秘的力量牵引而至。
“走!”
披头散发的女子急喝一声,自身灵力化剑吟,在几人面前形成剑墙护阵。
太史鸢被强音令喝催促下,下意识地扭动罗盘上的古老开关,金色的流光在山脚冉冉升起,如同光束消失不见,几乎同一时间,音波骇然之中,一记猿拳从天而降,顾余生等人传送之际,只看见一记重拳击来,可怕的拳压使得传送阵的灵光几乎停止流转。
轰隆!
天地一声巨响,顾余生只觉心口一闷,伴随着窒息感随之陷入黑暗,隐约间,他看清那一只从天而降的苍猿,其身比青萍山的那一只小雪猿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它的双瞳如星渊散发出芒光,即便被传送,那一道奇异的瞳力依旧紧随而至。
神海世界,一声猿啸,魂桥的镇魔碑剧烈晃动,他的魂桥裂渊深处,封印的荒气袭游全身,恍惚间,顾余生感觉到魂桥里面好似也有什么封印的存在被惊醒,与猿啸之音互相交织。
强大的空间扭力袭来,顾余生只觉天旋地转,整个意识混沌一片,短暂地失去了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顾余生从混沌悠悠醒来,肉身之痛似刀绞,但神魂之痛却好似音波割魂,让久久无法入定,情急之下,顾余生以神魂脱离肉身,身魂各自盘坐入定,以道家的感炁功法调息,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神魂归体,那种身魂分离的痛苦才消减不少。
“这里是?”
顾余生暗自以灵力运行一个小周天无碍后,才以六识外放,此刻,他身边并无其他修行者的气息存在,太史鸢,三位天剑官和那位莫名闯入的神剑官都不知所踪,眼下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四下幽闭,似乎是一处静谧的密室,但黑暗的墙影上隐约有星芒点点,漫天星斗印墙,十分奇异。
顾余生并没有立即起身,他微微转动眸光四处打量,星斗影墙间,密室格局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缓缓呼吸吐纳,久久隔绝的天地灵气竟浓郁如在圣院书山,墙阁的尽头,星影变化,金色的霞光照满屋,书香之气溢满整个空间。
“嗯?”
饶是顾余生已经见识过圣院书山的书香之气和藏书阁,此刻亦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这方密室书卷如山,案牍如架,层层架构,青瓦宫汉皆是书墙堆砌,盘盘囷囷如万重高楼!
再观其书海之尽,壁墙如镜,镜中书亦无数,浩瀚文字形成金色的符文流光,儒家浩然之气紫金泛白,白中莹玉,玉中含珠,珠光藏智,慧秀万古。
人族之智。
流传何止百万年!
人族之书,何止兆兆卷。
其字如星辰,其书如星河。
万千文字星芒里,顾余生感受到来自太乙大世不同的文字记载,而他的故乡小玄界的文字,如涓涓细流,如云烟风岚,那些曾经由莫晚云爷爷之流的大儒摘抄的圣人经卷或是启蒙文书,尽皆以一种特殊的浩然之气凝而聚藏。
相比起他在剑冢遇见的显兆秘藏,这里仿佛汇聚了人族所有的智慧书卷。
不仅如此,浩然之气如烟云飘荡弥漫之际,隐约通过特殊的媒介连通大世恒沙,其星河之芒化文字,有大世凡尘里的先生,劳作于田间的智叟,他们以笔或手记录下推动社会进步的篇章,就会记录传承到这里。
未知的星河界面,有传承断裂,这里的书墙文字就会如星辰泯灭。
眼前的密室,更像是包罗人族万世智慧的中枢,以星罗棋盘和恒沙儒流不断增增减减。
真正的学海书山,就这么明晃晃,金堂堂的出现在顾余生面前。
无言的震撼,让顾余生久久伫立,眼前的一切,如同神迹浩碑,就算是曾经不可思议的逆流时光与眼前相比,都不值一提,看着眼前的金影书楼,顾余生的脑海里想起的是那年入青云门时,带着还是调皮捣蛋丫头的大儒莫凡尘入青萍山,日夜抄录圣人留下的文字,即便他在后来的人生之中几度上了中州圣院书山,修得儒家浩然之气,可对于抄录圣人典籍一事,他始终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他是一个剑道修行者。
可眼前泛起的浩然烟云,曾有小玄界无数儒修留下的文字经卷,这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以纯净的灵魂赋予了文字生命,那些跳动的文字,不仅仅是文字,仿佛是牙牙学语的婴儿,仿佛是树下观蚁的稚童。
光影泛起波澜,金灿灿的皓光之中,顾余生好似听见朗朗的读书声,遥远的汀州书院,一心想要为苍生开太平的陆观先生依旧穿着旧旧的儒袍,手握书卷,以文字和智慧沁润着一个个稚童幼小的心灵,在他们心间种下智慧的种子。
陆观先生已逝,他的身影在书海里化作文字闪烁。
恍惚中,顾余生看见一道年轻的身影,他接过了陆观先生手中的书卷,开始教导那些充满求知的学童,那握书的青年脸庞剑意,模模糊糊间,顾余生已认出了他——汀州的游侠儿,苏守拙,他以一种奇特的精神形式,也出现在太乙书海翻涌的书海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