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一地区的老太太、老头吧,有个特点,不死都不死,一死一串,就像连锁反应似的。
吴妈走后,刚到年底,薛姨不行了。
这个老太太自龙海升死后,无依无靠,陈三爷把她收留了,一直住在长乐坊。
平日里也没啥事,她知道自己是吃白饭的,陈三爷给她养老,她也很规矩,偶尔会给陈三爷熬汤、做荞面。
腊月刚进,薛姨害了风寒,咳嗽不止,陈三爷赶忙带她去教会医院,吃了很多西药,还是止不住。
岁数大了,总是咳嗽,引发了肺源性心脏病。
腊月二十三,死在了小年夜。
薛姨这一辈子,没儿没女,总得有个人领出去。
也就是有个后代,充当儿女,打幡,摔瓦,发丧。
她不像吴妈,吴妈有沈心茹,沈心茹就当吴妈的亲女儿,出殡那天,沈心茹一身大孝,亲自把吴妈送走的。
三爷也不行,三爷不能充当薛姨的后代,因为三爷有个身份,是“水门堂”的瓢把子,按照这个堂口规矩,薛姨不是堂口的人,绝对不能送葬引西。
那就只剩一个人了——柳爽。
柳爽虽然恨龙海升,但她不恨薛姨。
当年在龙海升府邸,和龙海升相处时,薛姨对她很好,她也很尊重薛姨。
有时,她心里苦闷了,还会找薛姨聊聊天,薛姨会安慰她。
作为一个母辈人物,柳爽感觉薛姨说的话很有道理。
陈三爷将薛姨去世的消息通知了柳爽。
柳爽火速赶来,望着病床上安详的薛姨,鼻子一酸:“薛姨走了,也解脱了,人生苦海,她彻底解脱了。”
依照柳爽的毒性,怎么会对薛姨有感情?
因为薛姨从来没骂过她,当年龙海升在别墅里撒酒疯,要打柳爽时,都是薛姨拦着,给龙海升说好的,帮柳爽求情。
柳爽虽毒,但也记恩。
陈三爷清了清嗓子,道:“薛姨无儿无女……你……”
“别说了!我明白!我给薛姨披麻戴孝!我把薛姨送出去!”柳爽果断地说。
第二天,柳爽带着豆圈、炸糕,还有数十个兄弟,轰轰烈烈把薛姨下葬。
你别说,吴妈和薛姨,走得都很风光。
很快,就过年了。
死了老人,过年时,是不接待客人的。
蕉府上下,大门紧闭。
陈三爷和沈心茹的小院,也关闭了院门。
这是陈三爷和沈心茹过得最平静的一个春节。
历史,走入了1936年。
这是大战之前,仅存的平静的一年。
都说家里死了老人,三年不顺。
三年之内,不要有太大动作,否则会破财伤身。
古人有守孝三年之说。
但陈三爷身在江湖,他哪能顾及这么多?
他得赶紧做自己该做的事。
年前,他和霸王龙、刘督统,都见过面了,政界、军方,都碰头了,商量了一个策略,跟北平的驮爷谈判。
至于嘛,不就是一个毒枭吗?
可别这么说,驮爷能屹立京城,背后肯定有人啊。
这种盘踞多年的老瓢把子,背后都是军警两界撑腰。
水太深,投鼠忌器。
所以,要想和平,得谈判。
推举一个双方都认可的公证人,居间调停,别谈着谈着干起来了,烟灰缸、桌椅板凳扔过去了,这还了得吗?
谈判地点,也得双方认可。
不能在北平,也不能在天津。
谁都不傻,不会深入虎穴。
那在哪儿呢?
廊坊。
公证人就是北平南城的老瓢把子——贝勒爷——四贝勒。
大清遗老,讲究人。
上次蕉爷和陈三爷去北平和海爷对赌,四贝勒不就出面了吗?
他和蕉爷关系不错,和驮爷也不错。
这种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
大清虽然灭亡了,但贝勒爷没灭亡,清末那些失势的王爷、贝勒,都住了大杂院了,云集南城。
和老百姓打得火热。
有些遗老遗少会办事,深得民心,如这位四贝勒,就是南城公认的话事人。
毕竟是皇族,关系人脉比普通百姓多得多。
更有一些大清的拥趸,很怀旧,一天不下跪,他就膝盖痒痒,必须得找个下跪的对象,他才踏实。
所以,一些人就簇拥在四贝勒身边了。
陈三爷通过霸王龙,霸王龙又通过黄厅长,黄厅长又通过梁局长,跟北平那边的警务处长通了气,放出和谈的口风。
这都是有规矩的,级别得对等。
你让霸王龙直接和北平警长对话,这不是贬低霸王龙吗。
北平警务处方处长,原名方化天,是以前九门提督方儒林的儿子。
大清过渡到民国,九门提督也变成了警务处长,换汤不换药,还是那群人的天下。
只不过改了个称呼。
以前叫提督,现在叫警长或处长。
和谈的消息,马上递给了驮爷。
驮爷正跟培光大师聊天呢,旁边坐着戒久禅师、法炎大师、香姑真人。
驮爷最近迷信得很,上岁数了,就怕死。
总想多活几年。
这不,和平的曙光降临了,陈三,要求谈判。
橄榄枝抛过来了,就看你接不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