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摆放着一堆零食。
是的。
一堆。
大中午忽然被人送过来的。
班主任拿进了教室，那人说是专门给奥雅送的，里面全是薯片巧克力，还有一个用冰袋子保存的冰淇淋。
奶娃咽咽口水，盯着面前的口袋，呆呆问道：“这是谁送过来的？”
班主任道：“一个高中打扮的小姑娘，说是你哥哥的同学，叫什么……楚知知？”
楚知知！！
那个千金大小姐！！
奥雅眼睛一亮，耸耸小鼻子，开心地抱住面前的一大口袋零食——啊啊！！她还记得我！！！
奶娃欢喜地拆开冰袋，将里面保存的冰淇淋取了出来，这是碗装的巧克力味冰淇淋雪糕，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勺子。
拿起勺子的奶娃在众同学羡慕的眼神里，一脸王者风范打开冰淇淋碗的盖子，挖出一大口，张开嘴巴，往自己口里送去。
但下一秒，“砰！”
奥雅整个人的头被旁边的白发男孩一把按进了碗里。
*
打架几乎是每天在幼儿园里都会发生的事情。
但和以往有着不一样的是，之前的每次打架都是奥雅主动挑事，而现在——基本上都是陌双先招惹。
被奶娃压在身下的男孩仿佛也早已习惯，狼崽子打架无怪乎咬和抓。
昨天大概是被谢初剪了指甲，奥雅今天抓人的时候小爪子也和没了虎牙的嘴巴一样软软的。
刚下嘴，奶娃鼻子动了动，忽然抬眸看向被压着的陌双，问道：“你怎么这么香？”
陌双挑眉，道：“很香么？”
奥雅点点头：“你是不是换沐浴露了？”
“没有。”
没有？
奶娃眉头微蹙。
真的很奇怪，明明以前她都没有闻到过这种奇异的香味。
并且——十分的熟悉。
像是花香。
奥雅这回主动从男孩身上起来，似乎还在思考香味的来源。
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的陌双看着奶娃的侧脸，精致俊美的脸上，忽的划过一丝冷意。
白皙的手轻抚上心口，他一直保持的温和微笑逐渐淡了下去，到最后，转过身，突然离开了教室。
——香味。
自己没有闻到。
但被奥雅给嗅到了。
陌双面无表情，走到了幼儿园后面的小花坛。
这里几乎没有人，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苍白的指尖泛出淡淡的蓝色光泽，那并非属于自己，而是来自心口里那颗冰晶的种子。
狼啸宗的独门秘术，冰晶箭。
穿透一个人的心口后，会在那里留下冰晶种子。
它吸收着宿主体内的灵力和妖力进行生长，生根发芽，到最后开出一朵水蓝色的冰晶花。
人的身体就是它生长的土壤，而体内的血液灵力妖力等，便是它的营养。
这也是陌双这五百年来身体不管缩小的原因。
男孩眸色幽冷，红唇勾勒出一抹嘲讽地微笑。
花香。
那是来自心脏里冰晶花的味道。
已经隐约有着香气了，这说明——它要开花了。
陌双合上眼眸，深呼吸一口气，之前对于奥雅种种的一样情绪在这一刻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全部湮灭，到最后又融汇成最开始单一的情感。
——厌恨。
他厌恨着奥雅。
——这个曾带给自己一生痛苦的家伙。
*
“阿嚏！”奶娃打了个喷嚏。
陌双走了以后，她瘪瘪嘴，看着面前被快要化掉的冰淇淋，心里越发不高兴起来。
明明是那家伙挑衅自己在先，结果赌气跑出教室的却是他！
到底凭什么？！可恶！
奥雅气鼓鼓地看向旁边慕子然，问道：“喂小子，吃东西吗？”
惊讶于第一次开口询问自己是否要吃东西的慕子然呆呆地没反应过来，过了两三秒才道：“好——”
“不说话就是不要了，行！”话没说完，奶娃已经自顾自地转过头自己吃了起来。
慕子然：“……”
过了一会儿，陌双回来了。
男孩似乎恢复了之前的微笑，面色温和，回到座位上，重新看起书来。
奥雅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但陌双没反应。
奥雅又提高了音调，“哼！”
陌双还是没反应。
奶娃怒了，到底为什么她在生气，而罪魁祸首却可以这么淡定？！
于是奥雅站起身，端起桌子上没吃完的冰淇淋，直接一把——倒在了男孩头顶。
“……”
“……”
“……”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下一秒，陌双忽然伸出手，似乎想要掐住奥雅的脖子！
男孩俊美精致的脸上像是浮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冷漠情绪。
但奥雅反应也很快，她后退一步，躲开少年的双手，喊道：“好呀！又要打架了吗？那来吧！！”
奶娃天不怕地不怕，趁着班主任和助教老师去办公室倒水的功夫，一把跃起扑向陌双。
但这回男孩并未让她扑倒，而是站在原地，拦下了实际上毫无攻击力的奶娃，冷漠开口道：“从今天开始，离我远点。”
这冰冷的声音听得奥雅多了一丝寒意。
奶娃第一次看见这般严肃幽冷的男孩，不同于以往的打闹，这回，陌双说这话时，似乎很认真。
奥雅眨眨眼，向后退了两三步，对上男孩冰冷的双瞳，忽然就气的脸红脖子粗，朝他大吼道——“远点就远点！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她一气之下冲动陌双面前，在男孩防备又厌恶地眼眸里，蹲下身，从对方的桌抽屉里取出了刚才偷偷放的小饼干，收回来，将其交给了另一边的慕子然，连带了几袋薯片。
陌双微顿。
被打开的桌抽屉里，还有一盒奶娃留的巧克力。
但下一秒，就被一只小肥手给拿了出来，也交给了慕子然。
奥雅的双眼有点红，她好像真的气急了。
搬过小椅子挪到慕子然的左侧，远离了陌双。
“从今以后，你就是麻麻的好大儿了！”奶娃拍着小胖男孩的肩膀，奶声奶气道：“跟着宗主好好干，来年钱财千千万！”
“……”
这似乎是真的远离了。
男孩看着奥雅，对方换了座位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自己一眼了。
她低头吃着冰淇淋，偶尔还会分给慕子然。
本该高兴才对。
但陌双站在原地，俊美精致的面孔面无表情。
小孩子脾气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仅仅是吃了几口冰淇淋而已，奶娃就重新露出了笑容，好像刚才的生气和吵架对于她来说就像风一样吹过就没了。
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比如——她真的，再也没有同自己说过一句话了。
“……”
这是好事。
陌双一直恨着奥雅。
不是仅仅因为五百年前那一箭冰晶。
而是比那之前更为遥远的时间。
很久，也许狼啸宗主早已经忘记了。
*
奶娃的胃像是个无底洞。
明明已经吃过很多零食了，结果没想到开饭的时候，奥雅还是要了两个大鸡腿。
班主任有些担心地蹲在她身边，看着奶娃左右开弓一只手一个鸡腿大口吃着，微微蹙眉问道：“奥雅小朋友啊，你这样，会不会把肚子吃疼？”
奶娃摇头，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地，回答道：“不会！我吃零食是一个胃，吃饭是一个胃，吃冰淇淋是一个胃！”
班主任：“……”
但这话刚说完，奥雅忽然面色一变！
她的腮帮子鼓鼓的，脸僵硬了一瞬，而后直接吐出嘴巴里的食物，站起身，匆匆忙忙跑去了厕所。
边跑还边哭喊道：“我肚子好疼啊！！QAQ”
班主任：“……”哦豁，报应来了。
过了一会儿，奶娃从厕所里出来，一脸生无可恋。
餐盘里剩着两个没吃完的鸡腿，她耸耸小鼻子，忽然泪眼汪汪地看向班主任，道：“这个，我可以打包吗？”
班主任：“……”
不至于不至于。
助教老师去了校医务室一趟，给奶娃开了点儿治肚子的药。
班主任倒了热水给她喝下以后，奶娃第一次这么早就跑去了旁边的午睡教室。
躺在床上的奶娃似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等到其他小朋友们也都吃完饭陆陆续续过来时，奥雅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
慕子然睡在奶娃旁边，床铺位置和教室座位的顺序一样。
刚躺下，旁边的奥雅就三两下滚到了慕子然身边。
孩子们的床都挨得很近，稍微滚一滚就能到其他小朋友的床上。
陌双的床稍微远了些，从一开始，他就在和众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班主任对上慕子然投来的求助目光，于是走过去把奶娃抱起，放回她自己的床铺上。
小胖男孩这才躺下，甜甜地闭上了眼睛。
陌双进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了。
班主任见他过来，于是小声说道：“陌双小朋友，快去睡觉吧。”
男孩面色温和，点点头，似在答应。
然而刚转过头看向自己床铺所在方位的时候，男孩脸上那一点点公式化的微笑忽然在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见那里。
嘴巴一张一合睡得四仰八叉的奶娃不知道何时又滚到了慕子然小床上，把腿打在了那男孩的腰上。
奶娃睡得毫无意识，小胖男孩也根本没有察觉。
陌双在原地站了两秒，忽然抬起步子，面无表情地走到那里，伸出手提着奥雅的领子，将人一把扔回了她自己的小床上。
*
班主任在午睡教室里检查小朋友们的午休情况时，刻意看了下奥雅。
奶娃安安分分的在自己床上睡着。
她放心地松了口气，不过令人有点点意外的是，今天中午，陌双的床似乎位置有点点的变化。
以往离着奥雅床铺有一米远左右距离的小床，这次，竟然同其他床铺的间隔一样了。
眨眨眼，兔子班主任以为陌双小朋友终于愿意和大家相处了，于是欣慰一笑，转身开开心心地跑去教室门口打盹了。
女人走后，闭着眼睛的男孩忽然动了动睫毛。
他平躺在床上，睁开眼，静静望着天花板。
异色眼瞳倒映着天花板的长管灯，似乎注视的十分认真。
忽然，耳边有些许动静。
陌双没有看过去，他依旧盯着天花板。
面无表情。
下一秒，一只手就这么突兀地搭在了男孩的身上。
陌双垂眸，瞥了眼奶娃肥嘟嘟的小手。
奶香味传来，有种说不出的软软感觉。
男孩伸出手，将奶娃的胳膊撇开。
但紧接着对方的一条腿又搭了过来。
陌双深呼吸一口气，又将她的腿踢开。
之后，仿佛是被石子溅起水花的湖慢慢恢复平静般，再没有任何涟漪泛起了。
奥雅似乎终于老实了，睡得十分平静。
除了均匀的呼吸和小小的呼噜声在耳边响起外，倒是没有再作任何的妖了。
陌双顿了顿。
慢慢地，他转过了头。
异色眼瞳终于看向了身边熟睡的奶娃。
对方肉肉的小脸在睡着以后似乎更加肥嘟嘟，闭着眼睛时，能够清楚看见对方浓密修长的睫毛。
那张粉嫩的小唇微张，从里面吐出些许甜甜的气息。
今天饭后每个人都吃了水果糖，奥雅拿着的是一颗草莓味的糖果，此刻带着草莓香气的吐息在男孩耳边响起，令陌双本来低温的身躯莫名多了一丝暖意。
他撇过头，没有再看奥雅。
侧了侧身子，背对着奶娃。
陌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真烦。
烦透了。
异色眼瞳泛起极其复杂的情绪，被子遮盖住男孩的身体，向来无法在平静时获得温度的男孩，第一次，在没有任何熔岩高温的环境里，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意。
可他并未觉得有多好。
反而更加的烦躁。
*
下午上课的时候，奥雅拿出了没吃完的小零食，给了旁边的慕子然。
“这个你吃。”
小胖男孩眨眨眼，“这是什么。”
“是牛皮糖。”奥雅道：“我不太喜欢软糖。”
慕子然道：“可是它软软的，我觉得比硬糖好吃。”
“所以你吃吧。”
有了小零食的奥雅在班级里忽然又多了一份崇高地位。
下午上课前，班主任又抱着一袋子零食走了进来。
“奥雅小朋友呀，能不能回去跟你家姐姐说一下，别再给你送这些了，小孩子吃多了不好的。”班主任道。
奶娃却摇头：“不要！”
说完兴奋地伸出手：“快给我快给我！！让我看看下午有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