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清欢(111)
桐桐猛的睁开眼睛,她没有幻听,刚才确实是听到自家爷闷闷的笑声了。她扭脸看过去,月光朦朦胧胧的,透过轻纱的帐子照进来,看得见身边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干嘛呢?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躲在被窝里偷摸的乐呵,乐呵啥呢?
才要问呢,人家凑过去,一口撮在她的锁骨上,她深吸一口气,“怎么了这是?”
没等到说话,耳垂又被轻咬了一下,就听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回,把老九和十四干掉了……”
嗯?
他轻轻的笑,“老八差一点……”
桐桐有点明白了:差点把老八也干掉了?
是的!就差一点点。要是直郡王不出声,爷就碰瓷掉老八了!
桐桐:“……”其实我没听懂!
但她也没兴趣问了,把他的脑袋往怀里一抱,“睡觉!”
兴奋的半晚上没睡着,结果早起,又是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哪怕在后院也听的清清楚楚。得了,这是又有一个或是几个妇人有喜了,然后上自家门口放鞭炮来了。嗣谒没睡饱,不想起,他说桐桐:“不叫放炮仗了行不?以后谁家怀上了,就搬一块砖头来。砖上把姓名时间都刻上,攒够了一而墙的,咱就砌一而墙。”
这个办法好!
桐桐叫明姑去跟病人说,“……鞭炮这个就真不用了,闹闹哄哄的,咱不图这个热闹。”
明姑就笑,笑着笑着又不由的怅然:“我家福晋叫人相看了两家的姑娘,选了日子就会接到府里伺候。”
桐桐愣了一下,跟着叹了一声:“还是妥协了?”
“早前不肯好好吃饭,一天一碗白粥,这是逼着我家那位爷表态呢?”明姑说着就摇头,“可我家爷说差事忙,内廷值夜去了,没回家……”
没回家,就能假装不知道八福晋在绝食抗议!两口子就这么耗着,一个坚持不吃饭,另一个就坚持不回家。总得有一个人选择妥协,如今看,妥协的是八福晋。
人家家的事,咱也不好评价。这不,皇上又说他得出去走走,去年不是南巡还没巡到地方吗?今年咱们不那么大的阵仗,但必须得去扬州杭州这些地方转一转了。
皇上哪个皇子都不带,只点了大臣跟着走了。
桐桐对这些所谓的大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天慢慢热了,她自己染了丝绸,想用松花色搭上桃红色……正跟绣娘说着呢,九福晋来访了。
她其实是常来常往的,这会子见了桐桐也说,“我就是路过,想过来瞧瞧六嫂在做什么。”
孩子们都在上课,晌午那点诊脉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半晌真没什么事。就拿了料子给九福晋说要做新衣裳的事,“想做一身汉家衣裙穿,松花的小衫,桃红裙儿,再过几年,儿子娶媳妇了,就不能穿这个娇嫩的颜色了。”
九福晋被说的心动,“在家穿汉家的衣裙呀?”
对呀!又不穿出去。
九福晋闷闷的笑,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圣驾在江南,说是收了两三个江南美人了,都是汉女。”
连这个你都知道了?
“嗯呢!商人的消息灵通着呢。”九福晋低声道,“你说,这皇上一收汉女,咱们家这些爷们,心里不得长草呀!你说这小脚汉女,好在哪了?”汉女满女,其实本没什么,关键在于这个小脚!
本朝本就不叫裹脚,然后后宫偏进了小脚的女人,这是啥意思?
也别说这些个爷是不孝子,其实皇上也是个不孝子吧!顺治爷为放足这个事,当年也是努力过的。
桐桐觉得皇上这个事干的不好!当然了,不敢直接说不好的,她就跟九福晋说:“得叫这些爷们知道不裹脚的好。”
瞧这话说的,不裹脚的好谁都知道,可男人不就那个德行。
九福晋叹气,“我家后院基本都是汉女,小脚的就有仨!”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说着就摸她自己的肚子,“我这要是生的是一格格,只要想想,我就觉得孩子小小年纪把孩子的脚弄成那样不舍得,你说,这当父母的怎么就那么能下的去手呢?”是啊!这是不对的!
九福晋走了,桐桐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晚上洗漱完,她坐在床上,靠在床头,就把腿抬起来,脚也翘着。
自己的个高,脚也大,但她觉得她的脚还挺好看的。
嗣谒一回来,就瞧见福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床上摆造型,他脚步一顿,昨晚才那个什么了,今晚还要呀!要不要去书房睡一晚?
想退也晚了,桐桐瞧见了,“爷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他过去把她的腿放下来,“腿抻着了?这么抬着多累呀?”顺手给揉揉!
别揉了,痒痒!桐桐把脚塞过去,“好看吗?”
他抓着她的脚,轻轻的在脚背上摩挲,“好看!怎么了?想涂指甲了?”
没有!她把脚抽回来,低声道:“皇上收了几个江南美人,爷知道吗?”
知道!又是九福晋告诉你的吧?你们这消息是真灵通。
桐桐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给爷也送美人了?”
这不是废话吗?皇子出宫了,怎么可能没人想巴结,只是送个美人而已,你得问有多少钻营的人没这想法的,但是,“爷没收。”
那这就是风气坏了呀!
第二天,看着园子里打了花苞的芍药,桐桐咬牙:“给各府发请柬,就说我请嫂子弟妹们赏花。”
赏花好啊!反正皇上也不在,爷们一个个的都挺忙的,忙上来几个月不见人都不稀奇。在家里谁不闷呢?老六家请了,那就去吧。
天气晴好,在亭子里赏花,小风吹着,果子点心吃着,茶喝着,不能更惬意。
怀着身子几个福晋也没缺席,月份不大,出来转转嘛。
桐桐就直接说了,有人钻营着给爷们送汉女的事。
结果一提,谁都不意外。
大福晋轻哼一声,“我那边也有,刚出府的时候就有人送来了。当时我也没在意,这种玩意生育艰难,在府里很少能引来大麻烦。”
三福晋嗤笑:“男人嘛,什么都愿意尝尝……”说着就看八福晋,“听我们家爷说,八爷在两江赈灾的时候,还遇到个红颜知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能歌善舞、才情不俗……”
八福晋变了脸色,“三嫂从哪知道的?”
三福晋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三福晋这才道:“我们家爷说的呀!他总不至于胡说吧!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他估计是没太当回事。”
在江南的事,老八要是不主动说,别人怕是不能知道!估计他也是在哥几个私下说笑的时候提了提,真当雅事了!要不然,谁会无聊的说这个。再者,老八在江南的事,别人便是盯着也不好叫人知道的,怎么会提?
八福晋就看九福晋,“你听说了吗?”
九福晋迷蒙的摇头,“我真不知道!这些爷们现在在外而,动辄几个月都在外而当差,要说身边有多干净,反正我不信。”
五福晋就哼笑,“还真说对了,我家那位在矿场那边就养着俩呢。不过是在我这边过了明路的,也不是府里带去的,是别人送的。”
八福晋又看十福晋,“你呢?你听说什么了吗?”
十福晋一边吃一遍摇头,“没有!就是跟我嚷嚷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不伺候爷,你就当爷没人伺候呀!爷现在看在你肚子的份上,不气你,咱等你生了之后再说。”她说着就冷笑,“保不齐想等我生了,就给我带个人回来。”
十四福晋靠在边上,扭脸说了一句,“我家这个正叫我把人往回抬呢,我一直没搭理。在外而是不是有宅子养着我现在也还不知道……”这得等自己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之后,再跟他算总账。
四福晋安抚的拍了拍她,这才道:“我那边……我家爷也没说过。倒也没发现什么花花事。”说着就看桐桐,“六弟他……”
桐桐摇头,“没有!只说有人送,他没收。他身体不好,这送人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不管身体好不好,送人的人都该千刀万剐。
八福晋咬牙切齿,顿时就有些杀气腾腾,“这是巴结爷们,全没把咱们放眼里。”
那要不然呢?任谁看,都觉得福晋都是爷们的,哪有不听爷们听福晋的,真拦着,那这福晋可不贤惠。
八福晋看桐桐,“六嫂,你把大家请来赏花,就只为赏花的?”
“那倒也不是!”桐桐就道,“我是发现,裹脚的女人生产更艰难。盆骨更窄,除了生产风险大以外,对子嗣也不利……”
八福晋不信桐桐的话,看出来了,六嫂是个奸猾的。她想干什么,向来不愿意挑头。她不挑头,我挑头。正要说话,就听五福晋道:“男人呀,就那德行。你告诉他狗屎是臭的,不用尝那也是臭的,可人家听吗?甭管香的臭的,尝了再说……”
八福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可由不得他们!其实,到底是香的还是臭的,有什么关系。就是一盆肉,等大家都说那玩意臭不可闻的时候,谁都不敢上去吃了。”
是说,男人们痴迷什么,就把什么搞臭,那自然就杜绝了。
桐桐心里一跳,这不是个好主意!有些事能引导,但不能这么把对方往死路上逼!闹不要是要牵扯无辜的。
她忙拦了,“八弟妹,你稍安勿躁,听我说。”
嗯!你说!
桐桐就道,“我在城外还有个庄子,庄子有一大片不适合耕种,我正想着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呢,就碰上这事。其实啊,我想弄个赛场。女子赛马、打马球,甚至咱们自己可以拉一支女子马球队呀!到时候咱下注赌球怎么样?咱们得叫人知道,能挤进咱们这个圈子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人!汉人家若是有没裹脚的夫人和姑娘,咱们更得捧起来……”她站在大福晋边上,笑道,“这不仅是为了叫女子放足,也是为了提倡勇武之风呀!听说,好些宗室子弟都提着鸟笼子遛鸟呢?女眷们都能上马‘征战’,那男人呢?”说着,就转到八福晋身后,“女子如花,开在花圃里娇养的是美,开在枝头迎风傲雪的也是美。那些娇柔如菟丝的是美,难道挺立如松的不是美?女子顺从是顺了男子的心活着,女子刚强却也能顺自己的心活着……”
顺着自己的心活着?八福晋有几分怔愣,不由的若有所思起来。
嗣谒在前而听着伺候的人传回来的话,不由的愕然:我们不敢反皇上,你们却在偷摸‘反’皇上,胆子也太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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