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贞转过身,看着李怿他们,眼中的不屑,更浓了。
他火力全开:“经略要诀就是:平原、河谷为先,丘陵、山谷次之,石地、戈壁、高山除非能作为缓冲之地,否则宁可弃置,绝对不收之。
而朝鲜,止于鸭绿江和土门江,本就与大明有了阻隔,更有长白山余脉横亘,山路难行,双方更有缓冲。
整个朝鲜就在半岛上,根本不可能威胁大明的东北安全。
反而朝鲜放在南边,还能阻遏倭国的入侵。
大明是傻了,才亲自下场来经略朝鲜。
到时候大明要防着倭国,又得投下多少资金?
钱多没处烧?
朝鲜对于大明,就是鸡肋,食之无味。”
“可大明在朝鲜东面,有滨海都司之地!朝鲜……朝鲜……”
“大明已经在挖松辽运河了,倭人劳力都是去投入三百里松辽运河开凿的劳力。最多十年,运河完工之后,辽河可直达松花江入漠河漠河向东入海,就是滨海都司。
拿下朝鲜做什么?绕路吗?
再者,大明还有铁路,东北平原辽阔,最适合建铁路了!朝鲜遍地都是山,建铁路更是花费无数,你凭什么以为,大明需要朝鲜?
一点眼界都没有,可笑!”
沈贞撑着节杖,继续说道:“再说了,仁川市舶司,就在汉江平原入海口。大明已经拥有了拱卫渤海的节点,朝鲜海军想要威胁大明的海上安全更是不可能做到。
朝鲜之地,丢给朝鲜君臣自己去内斗,于大明而言,朝鲜根本连提供劳力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大明从我国输入劳力,目的是为了遏制倭国境内人口太多,倭寇祸害大明沿海的威胁。
现在倭国的鸟浴川幕府,每年给大明输入大量劳力,不仅安稳了国内,还赚了一大笔钱。
大明用倭人劳力,加速开挖松辽运河。
反而之前我应皇帝命令,给朝鲜送来大量关于丘陵山地开发的《农书图志》。
结果你们不仅没有好好干,反而一味的放纵贱民逃亡大明。
现在影响了大明东北的开发,大明若不是已经开启了西征几年,今年你们见到的就不是我,而是大明的东征大军!
继续,你们继续闹腾,继续为了一点点利益折腾!
反正我已经四品官,随时可以入籍大明。沈氏就算进不了大明关内,也能挪到东北去安置。
说到底,我还是汉家人,与你们甘愿做蛮夷的人,可不一样。”
再一次加强了朝鲜君臣对于朝鲜身份的自卑之后,沈贞懒得再听他们吵,转身离开:“我去请张总督,你们好生配合他对朝鲜流民整顿。
皇帝陛下只给你们一年时间,没有做完,朝鲜君臣一起为奴,朝鲜国灭,大明皇帝亲自下场处理,可不会给你们狡辩机会。”
李怿看着离开的沈贞,突然踹了一脚郑云鹤:“尔何必为恶!何必为恶啊!”
郑云鹤羞愧遮袖,退开了。
“你们说,当如何是好?”
李怿也无能为力,看向他们。
但这群人纷纷摇头,最后李怿无奈只能看向一个年轻人:“尹参议,你怎么看?”
尹任被点了名,闻言只能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声说:“我知道沈大人的想法,他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大明在鸭绿江畔的废宁王宗亲。
他们之中不少人年岁见长,需要分为将军、中尉,但又不想前往漠河、滨海、安江、北山这些酷寒之地,所以很多都腻在鸭绿江畔,问家长们要了一小块地,收拢了一下朝鲜逃民在鸭绿江畔立了村寨,以此来请大明皇帝陛下封赏,准许不去北地为将军、中尉。
最近,江界来报,慈郡故地一带,也出现了一些宁系将军。
他们谎称慈郡为大明土地,开垦建设,大明或许不要鸭绿江南岸土地,但宁系宗亲们不可能拒绝。
毕竟相较于辽宁、吉林以北的土地酷寒程度来说,鸭绿江两岸,反而更加温暖。
所以,只要我们将这群宁系亲王引入此间,大明就没办法彻底控制四郡六镇的基层。
大王只需要安排宗室女嫁之,与他们联姻。”
尹任的话让勋旧派们都惊讶于尹任居然会使用尹元老的计策。
但转念一想,一笔写不出两个尹字,本就是一家人嘛。
尹任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平静继续说:“四郡六镇在地理上,都属于朝鲜半岛的一部分。
有姻亲关系在,不管是回收,还是借助他们为跳板进入东北,甚至作为缓冲,都是绝佳的。
左议政其实很早就有这种想法,想着利用四郡六镇作为缓冲,引入宁系宗亲,帮助朝鲜在鸭绿江沿岸的商路贯通上有所助臂。
但没想到大明这一次,居然下达了最后通牒。”
尹任叹了一口气,沈氏与宁系的宗亲联姻,是为了贯通商路的事情,在朝鲜勋旧派内部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这是朱厚照给的特权,目的就是为了尽快通过联姻的方式,将地方势力和大明朱氏连成一家。
这样未来不管是谈判还是出兵,都能减少沟通成本。
同样的道理,站在朝鲜立场也成立。
大明官员可以不要朝鲜的土地,但皇帝必须为宗亲们考虑。
四郡六镇不能给大明,但给大明的宁系宗亲,反而能接受。
因为宁系宗亲头顶上,还有叛乱被牵连的标签。
对于大明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
至少需要几代人时间才能消解这个印象。
所以这段时间内,朝鲜都有很大的谈判筹码,并且朝鲜王族与宁系联姻,勋旧也一样与宁系联姻,真要有一天大明又丢了东北,那么宁系不管是第一时间封锁鸭绿江割据朝鲜,还是以鸭绿江为跳板北上东北,对朝鲜都是好事。
这里头万一出了一个新的大明皇帝,对朝鲜李氏王族而言,他们就等于复制了元代王氏高丽的路数。
血赚不亏啊!
反正他们现在也需要时间,守不住的呢!
再者,事大主义的基因,在朝鲜王族的根子里,他们都很清楚,西边强的时候,讲道理是真的讲道理,不讲道理是完全不讲道理。
时间给你了,办不到就完了。
从明初到正德初年,除了正德年真的主要精力在内斗和蒙古人身上,才让朝鲜人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外,其他时候对朝鲜国都是狠狠压榨。
明初就要朝鲜上贡好马,每年就是几千匹军马,一匹军马的培养,至少需要花掉十户中产一年的收支,对于大明或许没什么。
但明初朝鲜也没几个人,内部还士林、勋旧各自庄园林立、担子压下来分到地方上,那可真是差点没要了朝鲜国朝廷的命。
现在,也一样。
皇帝动动嘴,朝鲜跑断腿,吓都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