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交趾王都仁义会分会。
举着青花伞的女子穿过了巷子,她的身后,跟着四五个杀气腾腾的存在。
突然,这几个杀气腾腾的人,发现了一个尾巴。
这个尾巴跟着走了一阵,突然发现人加速离开,赶紧追了两步。
结果半道听到头顶有动静,抬起头来。
“啊!”
两眼一抹黑,赫然是麻袋套了头。
动手的人快速配合,将之摁在地上,然后一棍子敲下去,打晕之后,绑起来塞进了一辆泔水车,拉着走了。
自从大明开始安排人渗透安南之后,就开始对安南进行了大量的“养殖技术”扶持。
养猪,已经成了安南现在的有钱人的时兴,毕竟宫中范坨需要练兵,总不可能一点肉都不给军队吃吧。
所以,廉价的猪肉,以及养猪用的泔水,就是现在最大的买卖。
堪比掏粪工。
巷子外,白衣女子被车夫接上了马车,然后看着泔水车从他们身边路过,缓缓收回视线看向车内的男人:“倒是让我意外,曲师兄居然从朵甘回来了。”
这个男人全真道士打扮,修得眉毛锋锐,剑眉星目,端得是一副好皮囊。
听到女子的话,这个曲师兄却是摇头说:“并非从朵甘回来,我们走了一趟罗刹,再从罗刹返回,罗祖已经有了长子,现在居于武川省。”
“……”
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还有呢?师兄,你不会大老远的穿过整个大明关内,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咳本来我也不想来。”曲师兄撇嘴道,“罗祖用罗刹女巫们发明了星空教,现在已经大明草原几个大都司发展起来了,赚得盆满钵满。
但我也是应邀来劝你,劝完之后,不论成功与否,我的家人都能迁户籍回河南老家。”
“那就说吧。”女子冷笑起来,“我倒要看看狗皇帝要给我多少价码,让我做朝廷鹰犬。”
“陛下是不会跟是你谈判的,跟你谈判的只是锦衣亲军都督府。他们需要尽快弥合西南交趾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同时交趾这些年战乱之后,男人不是南逃就是北迁,在交趾留下了大量的寡妇。”
说着,曲师傅撩开了车帘,随处可见摆摊的女人,以及交涉的女人。
男人几乎没有,就算有,也是乘车而过的贵人跟他们的家仆。
“三娘,自小你就很聪明,知道现在大明底层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咱们华夏人,没人是傻子。咱们崇尚的,永远是将有限资源拿出来,由天下强者一起去竞争攫取。
科举也好、军功也罢,目的都是为了将有限资源最大的利用化。
现在,朝廷的正德皇帝,虽然也没办法完全解决地方上分配不均的问题。但他很认真的选择了将大明这块饼做大,然后限制住国中大族、世宦他们在关内的攫取。
关内现在的环境,算是最好的。
当吏员进入科举行列,当工匠可以考功,当世兵不在了,大家的目的就被解决七七八八了。
各种苛捐杂税,也从中枢消失。
当然,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混蛋,那群人会用律令来整顿。但藏富于国民的理念,已经正式被是提出:天命、天理二者拆分之后,原本宋世以来混乱的三教合流,被彻底厘清。
圣天子作序,河清海晏,关内已经宁了。
但人是会增长的,现在皇帝还有余力,想要尽可能多的为大明增加底蕴。
交趾作为明初的第十三布政司,你觉得能丢吗?”
女子闻言,只是轻笑:“曲师兄,十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这般遮掩的人?忆往昔,你说话可都是直来直去的。弯弯绕绕,可不是你的作风。”
“嗯。确实,人都是会变的。”曲师兄苦笑道,“天子有言:世事无恒,为变易永恒。谓之儒者,非是抱残守缺,唯有学礼而僵化之人,才言守缺。
何哉?只因此法廉价,眼高手低之辈,妄图扼杀能人而自立中流。
谓世人言此为中庸?
谬矣!何为中庸?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自视不足,兼收并蓄,剪除矛盾,去芜存菁,革故鼎新,以致太极。”
曲师兄看着罗家三娘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神情,叹了一声:“当初留于大明,我也觉得大明哪哪都不好。
可当你走出了大明,你就知道,大明是哪哪都好。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对比?
从小我们觉得哪哪都不好的原因是什么?
看你也听不下去,说点我的见闻。”
“朵甘,山多地少,离开河流谷地,就几乎看不到人烟。没有耕具,只能放牧,就算有耕种,也只放火烧山,刀耕火种。
而这些地方,都被土司控制。
他们的日子很清苦,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土司们如何解决下边的问题?
只有打仗这条出路。”曲师兄回忆着,无奈笑道,“当初我们去朵甘第一年,就稀里糊涂的卷入了几个土司的战争。
我们帮着一个打赢了之后,这个土司不到三个月,就让西宁来的明军给灭了。
一开始,我们觉得是大明混账。但仔细想来,那个打赢了四周的土司,吞并了大量兵马之后还是没有足够的粮食。
于是他入寇了临洮府。
临洮府三个县被烧杀一空,上千人罹难,上万人流离失所,逃亡关中。
而这批流民,就是我们这些前往朵甘的人造成的。
后来抓到了一个明军小旗,世袭的。
他骂我们是蛮兵的走狗,当时并不在意,但现在看出来了,他骂得对。对于他们这些小兵小旗来说,守边吃饭,应该的。
没有他们守着边,就不可能让河南在旱灾之后,我们还能当流民混饭吃。
因为临洮府也遭了旱灾,因为我们的无心之失,导致了几万人间接死在了我们手中。”
曲师傅看着依旧冷着脸的罗三娘,继续道:“之后我们离开了朵甘,沿着西路一直出去。
然后,路上差点被劫,动手的是吐鲁番的苏丹满速儿。
他亲自带着兵来截杀,一国之君,亲自领兵来劫道,这种事情,你敢想象?”
罗三娘不屑道:“这不就跟安南王一样吗?”
“不一样。”曲师傅微微摇头,“安南王要脸,所以他只是策划。而吐鲁番,是亲自下场,若不是我们带着西宁边军遗落战场的火器,是不可能有生还可能得。
满速儿还以为我们是来试探他虚实的大明边军,不一会儿就撤了。
就连我们离开大明境内,都需要打着大明的旗号行事才有安全,你难道没听出来我想要跟你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