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着杨一清。
他若是不接,那也无所谓,到时候直接弄死就好。
最后的恩义已经给了。
再敢拂了他这个九五至尊的面子,那就等死吧。
谢迁和费宏都看着。
杨廷和上来:“陛下,还是先处理政事要紧。”
“不着急,等杨一清师傅答应一下。要是不答应,那么杨师傅的想法呢?”
“陛下就一定要逼迫臣吗?”
“朝堂规则已经不同了,勋贵也可以入朝为官,都察院已经安排人了,那么下一个大理寺也需要主持大局的人。”朱厚照叼着烟斗,“朕打算安排七个部门,分管:宪法、民法、刑法、商法、宗法、复核、弹劾。”
“其中宪法朕亲自主持总裁,所以大理寺卿朕亲自督掌,七个衙门,各设一名大理寺少卿、左右大理寺丞,七个衙门下属各司,各任命一个大理寺正。”
“而宪法,就是立国之法,民法、刑法、商法、宗法、皆不可与宪法冲突,凡是冲突者,视为该法无效。
宪法每十年允许一次提请修改,如果都察院、内阁等大臣,认为宪法有问题,可以在那一年内,发函往复核部门,要求进行修法,二分之一同意,就能开始修法。”
“但是,新宪法,必须群臣三分之二通过,皇帝最终裁定通过,才能进行通过。”
“皇帝不通过,该宪法就无效。”
“而皇帝不需要群臣同意和年限,就可以提出修法,但每年只能要求一次。每次修改的宪法条例,不得超过十分之一。”
“所以,宪法如大明律,为根本之法,任何后来的法案、法条,都不得与宪法产生冲突,否则就是违宪,违宪就是无效法律。”
朱厚照解释完了,看向他们:“宪法需要四个利益阶层共同商讨。勋贵、文臣、宗亲、百姓。
朕替百姓决策,勋贵的话,杨师傅若是愿意,可以当这个勋贵,若是不愿意,换人就是,宗亲朕之后会安排,至于文臣,前段时间关于费师傅入朝的呼声不小,费师傅若是有意,朕的聘任状可以立刻发下来。
至于谢师傅,若是愿意入北京,不如当个顾问,内阁这边,事情太多了,还需要一些老臣佐助才成。”
“陛下任官,不需要廷推的吗?”谢迁看向杨廷和,多有嫌弃。
“廷推,也得朕来裁定。”朱厚照摆了摆手,“朕有兵有将,升了内阁,安排勋贵入了都察院,夺了大理寺督管,北面的权责体系已经被朕聚拢起来了。基本上不存在反抗余地。反正朕活着,就按照朕的意思办,朕死之前,也会替后世之君调整好三权分立的体系。
哪怕当个橡皮图章,也能按着江南士大夫再次夺权。因为勋贵们会陆陆续续退出江南的土地权益,与朕一起呆在北方,转而成为商业体系沉入江南,进而控制江南经济体系。”
“这样一来,江南士大夫若是想要崛起,就会触及勋贵的利益,然后就免不了冲突。江南士大夫若是要反击,无非就是前往北方任官,然后清算北方世家,或者撷取勋贵在江南的利益,朕和后世的皇帝作为裁判,就算不拉偏架,也能防止任何一方做大。”
“倘若真有后世之君得罪到勋贵、地主、文臣合流,那么应该反思的就是那个君主了。”
朱厚照猛抽一口,呼出一道烟圈:“好了,说了朕对于未来的规划,现在有没有想要上车的?若是不上车,那可就没机会了,哪怕你们想要明哲保身,你们的家族也会在接下来的全面清算之中,元气大伤。”
“是上岸与朕一起发财,还是呆在洼地里自闭呢?”
朱厚照看着杨一清和谢迁,至于费宏,他儿子可是状元,沉没成本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放弃现在来之不易的未来。
而谢迁和杨一清,那可就不一定了。
“陛下为何言利,如此赤裸?”杨一清再问。
似乎很想弄清楚朱厚照为什么这么看待世界?
“太史公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要看透本质,就得读懂我华夏两千年积累,融会贯通之后,就懂了。朕分析这些,与你们听,是因为你们听得懂。而大明靠理学取士的那一批人,聪明人不过十一,跟他们说,他们会骂你。朕又不是有什么癖好,喜欢听人骂,索性就教他们个乖。
从政的第一步,没脸没皮。你什么时候见过道德之君当了君王的?
宋襄公的笑话还闹不够吗?
从春秋战国开始,我华夏历朝历代,就没有什么完美君主,有的只是让利给文臣的君主,有的是压得住,让一点无所谓,有的是压不住,让出去了,害了子孙后代擦屁股。
世宗(景泰帝)被迫让了,英宗上来为了安抚民心也让了,结果害得皇祖用了十几年擦英庙的屁股。
然后,皇考被你们忽悠得也让了。让你们爽了十几年,朕一登基,就看出不对劲,一开始动手你们就来反弹,十几年的拉扯下来,朕也就看懂了不少。
宁王一事,本来可以温和一点解决,比如朕崩在清江浦落水那一刻,那么你们绝对会弹冠相庆。”
“臣等绝无此心。”
“有什么绝无此心?宁王大案,江南地主被朕理了一遍。你们得多恨朕?”
“不过,也是这样才有了钱,让朕定了承德府,开了开平卫,将战线压出燕山,才能腾出手南下。”
“不然陵宫选嗣一事,还得拖几年。朕可是无嗣啊!朕死了,后继之君,谁来都得给你们优待,不然你们肯定想办法弄死他,再换个新的。”
朱厚照抽烟,烟雾遮蔽面目,露出一双冷厉睿智的眼睛,仿佛看透一切:“朕这些年一直呆在军中,吃穿用度,与将士们同吃同睡,看起来好像收买人心,可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人在朕的饭食内下毒呢?”
“朕可是小心谨慎至此,未来也会继续小心谨慎,因为下边那群人一定会找机会反扑。”
“革新还未结束,新风还未吹满大明,那么洗牌就还要继续,有人赢钱就有人输钱,现在朕招你们做闲家,一起来坑散客的钱,一如太祖高皇帝创业,亲手扶起整个大明的基层地主集团,也如太宗文皇帝一样,靖难之役,左右都是靖难勋贵一样。”
“现在朕需要新的利益集团来处理下面的事情,朕和历代君王不一样,因为朕是看得相对透彻,做事喜欢讲利益,有点像个商贾。你给朕干活,朕给你工钱,但如果你想要搞事,朕无论阳间还是阴间的手段,都会用上。”
“还是那句话,政客之间,不要谈什么感情,谁先动情谁先死。利益关系,就算不牢固,但只要朕够强,他就是最牢固的。”
朱厚照抽完最后一口烟,递给张德烟斗,然后踏出烟雾,走入人群:“魏国公倒下,江南需要补充一批人接管这片利益。蛋糕就这么多,但分配的人是朕。”
朱厚照转身,盯着杨一清:“那么最后再问一次,海兰伯的爵位,要还是不要?”
杨一清躬身:“臣领旨谢恩。”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厚照难得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回头,海兰伯就入职大理寺宪法司吧。对了,阿栿的学业好好敦促一下,这孩子未来得让他,独当一面才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