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行宫。
朱厚照听完了张品所言,依旧淡漠的看热河泉亭边纳凉的皇后。
快要生了呢。
“既然要求都提了出来,那就给内阁这个面子。
冲撞之人,不论主从,全部流放北山都司极北兵站。
主犯和从犯三族也不用流放,但六代不仕,遇赦不赦。
去传诏书,昭告天下,所有读书人,都要按照规章办事。不要遇到一点不顺心的,就跑来闹腾。
今日若不是朕心善,冲架之人,已经人头落地了,岂有能言事机会?”
朱厚照说完,眼中冷芒闪烁道:“着令直隶巡抚衙门,颁布直隶六年义务教育令,凡落籍直隶百姓,不论男女,年岁满六岁者,必须送入学校接受教育,教育花销,分成三块。
第一,颁布教育彩票,严打直隶境内所有赌博,凡是涉赌,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地方百姓,抄没赌资,流放北山。
彩票采用三日开票制,以顺天为核心公布彩票,组码手段,之后朕会发下去。
第二,直隶境内所有公司,必须给员工缴纳教育保险费,每人每个月六厘,员工可以根据自己财力选择增补。
分三甲六等。
教育保险,能助员工读书时,成为加分项,更好进入师资好的学校进行抽签。
学校也会根据所在环境,将师资以及待遇,划分为甲乙丙。
甲一等,皇家学院附小。
甲二等,直隶省礼厅直辖小学。
乙一等,各府直辖小学。
乙二等,各县直辖小学。
丙一等,各乡镇直辖小学。
丙二等,各村联办或独办小学。
各地方视人口,财力,禀赋,覆盖小学人群,每个班级,三十至五十人,所用教材,朕会公示规划。
第三,内帑会根据学生数量进行补贴,一视同仁,一个人每年补餐补五角、补教材三角、补教师束修每人五元至十元。
以上,立刻去筹备。”
朱厚照说完。
下边立刻就忙碌了起来。
既然现在读书人已经没了别的办法闹腾。
那么接下来,就不用藏着掖着,教育改革,可以开始了。
“准备笔墨纸砚,朕要开始编修教育大纲了。”
……
内阁,一片愁云惨淡。
“陛下直到现在还没有给回复……”
“唉,你我当如何是好?”
毛澄独自一个人在叹息,很快就把同僚弄的烦躁道:“不如何!陛下需要读书人来治理天下,倘若是杀了,那天下就要乱了!”
毛纪第一个出声。
其他三个,虽然都停笔了,但没有说话。
“怎么?我难道说得不对!”毛纪面露愠怒,只觉这三人不搭话,一定是觉得他说得不对。
就在毛纪烦闷的时候,梁储先开口说:“陛下会强令推行全日制学校吗?”
毛纪心头一沉,暗叫不妙。
皇帝不是没有办法,他有的是办法!
一旦全日制学校推行,那对于读书人约束可以说相当大的。
“不会,要花很多钱,陛下也花不了。”蒋冕淡淡的说,“而且,真的强令推行了,那么读书将会门阀化,穷人可读不起书。这不就是在开历史倒车吗?”
梁储点了点头,也觉得是这样。
全日制,是未来的框架,而不是现在。
“直隶可以进行试点。只要稳住直隶就行。”杨廷和突然插话,众人面面相觑。
对啊!
差点忘了,现在主要的朝臣都在京中,朱厚照已经在之前推行了学校制度,恩赐了很多大臣的孩子可以读书。
虽然不像是曾经的荫补,但也不差。
至少直隶已经在变了。
只是相关效果,并没有传导出去,而且朱厚照还是让教师用四书五经去教习学生。
“就算这样,也不能坐以待毙。”毛纪咬着牙,“今日这些学子倘若死了,那么明日你我能逃得出去?”
众人沉默。
朱厚照一次一次的挑战士绅的底线,但士绅的抵抗,一日比一日弱。
直到今日,江南士绅,被逼得只能乘船北上,亲自来闹。
但朱厚照依旧冷酷的应对,真的让他们感到了危机。
就跟,太祖时一样。
太祖时,官员上朝,大多带着鹤顶红,就怕听到处置消息,扛不过千刀万剐,好在下狱的瞬间,先把自己弄死算了。
而面对朱厚照,他一边用钝刀子割肉,一边又对佐使的官员,和蔼可亲。
只要你听话,按照他的意思办,朱厚照一般不会找你麻烦。
但人心是不足的,没有安全感,绝对是最近几年来,所有正德朝官员的心思。
谁没法接受今日做的好好的,明日突然就被下狱,后天脑袋就没了的事情发生。
很惧怕。
“出事了!”直隶左参政林庭?匆匆进来,将朱厚照下达的命令,递给了内阁群臣看。
“这是……”
杨廷和不明所以,但接过来一看,表情凝重了。
“陛下突然下令,要推行直隶省的义务教育令,并且还说过段时间公示课纲。”林庭?神情凝重,“诸位阁老,可有接到命令?还是说,这只是直隶省的内部公文?”
“不曾。”杨廷和摇了摇头,其他四辅则是沉默了。
“来人!立刻前往刑部和都察院,问陛下到底有没有来新的命令,还有哪些士子,怎么处置?”
杨廷和刚说完,张品走了进来:“阁老们不必着急,群臣想知道的处置,这不就来了。”
“……”张品进来,众人噤声。
“臣等候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既然诸卿都在劝,那朕也得纳。”
张品看着杨廷和他们稍微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也没过多感受,只是觉得高兴太早:“但,主犯用此举挑唆冲驾,大不敬,极其恶劣,稍有不慎,将会酿成刺王杀驾之大案,届时当无辜株连惨死多少人?
所以本次冲撞之人,不论主从,悉数流放北山都司极北兵站。
主犯和从犯三族,六代不仕,遇赦不赦,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内阁群臣脸都绿了。
张品继续淡淡说:“朕三令五申多少次,都要按照规章办事。
遇到一点不顺心的,就跑来闹腾?闹腾能解决事情?
还有,太祖就有令,生员勿言朝事,都忘了?
今日若不是朕心善,冲驾之人,已经人头落地了,岂有能言事机会?
通知下去,有事可以上书,可以密奏,但别闹。
这天下是谁闹谁有理?还是谁哭有糖吃?
如果人人闹,人人哭,那这朝政还能运转下去吗?
诸葛武侯曾言: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功是功,过是过。
更何况江南籍士绅,勾结宁王余孽,甚至买凶刺杀朕之要案还未了却,今日跑来闹事,莫不是心中有鬼?
着令江彬,严查涉案生员及其幕后之人,莫要放过其中恶人。
此为判例,日后再有生员聚众闹事,如此例。
主犯从犯皆流放边区,为国戍边,三族六代不仕,遇赦不赦。
钦此。”
这篇诏书,是没有用辞藻写的,都是朱厚照个人的话,直白了当。
而且,闹事的时间点,明显不对劲。
皇帝上次“遇刺”事情没结束,结果下边就闹生员冲驾。
到底是他们心里有鬼,还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这背后可就要两说了。
“诸位,领旨,昭行天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