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浩是个中庸的人。
朱厚照拿到了穆浩打上来的报告,和处理西南的办法之后,不由得将原本形容平庸的词汇,换成了中庸。
这个家伙,绝对理性过头了。
他跟奢禄氏定了婚契,然后奢禄氏帮助他平定永宁。
接着,他带着禄氏一族,具兵两万,带着三千精锐,挺进水西,去找前夫哥奢定安去了。
奢定安是万万没想到,他才出来抢劫,后边老婆跟人跑了,还带着人将他家给抄了。
奢氏反抗激烈的,都被屠戮。
活下来的族人,也纷纷写信给在水西境内的家人,让他们投降。
书信一来,军心就动摇,接着西边的路长忠得知奢氏后路被抄了,毫不犹豫出兵水西,正式宣布对水西改土归流。
时任贵州宣慰使安万钟领兵抗拒,在阵前叫骂路长忠这是开边衅,为了一己之私,而肆意妄为。
当初他们安氏一门,屡屡为朝廷尽忠,从奢香夫人开始就效忠朝廷,到他这一辈整整九世。
结果现在皇帝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说要改土归流,这算什么牢子事。
既然皇帝不给活路,那就别怪他们反了。
安万钟自立大黔皇帝,大封群臣,直接在水西造了一个小朝廷,然后开始反击。
西南算是彻底乱了起来。
安万钟不仅反击路长忠,还派人前往其他土司地盘,甚至派人入了云南传檄,要云南与他们有姻亲的苗、白土司一起起事。
还说,他自立皇帝了,大明皇帝是不会不株连的。
不反抗,到时候你们都得死!
于是一些不满沐绍勋分配利益的土司、长官,真的跟着造反了。
滇东,黔西,黔西南,桂西北彻底连成一片。
朱厚照看着战况,没有废话,直接下军令。
升穆浩为宁南将军,领西南战时军区总兵。
路长忠领定南将军,贵州分军区总令。
征南将军、黔国公沐绍勋扼守昆明,不得令战火烧到昆明,并且弹压好其他土司,切莫导致西南加剧。
接着又勒令四川就地征召农兵训练,组成建设兵团,沿着军队开拓出来的节点,不断扩张道路,驿站,开始武装南下。
接着又命广东军区的宣宁,率军入广西,同步推进广西改土归流,直接让西南全部聚合一块去,到时候一锅端了。
军令一下,西南彻底乱了。
沐绍勋带兵在昆明看着朝廷送来的旨意,眉头紧锁。
二十多岁的他,有点看不懂皇帝在干什么。
这是要彻底逼反西南吗?
“公爷,金先生来了。”
“快请进来了。”
沐绍勋收了旨意,稍稍平复了神情,看着带着瓜皮帽的金先生进来。
瓜皮帽并不是满清特权,事实上这是明代就开始流行的服饰,也被称为六合一统帽,朱元璋看寓意吉利,就开始推行。
举国男子,也多有瓜皮帽。
金广威作揖之后,便站在一边说:“不知公爷今日唤下官来,所谓何事?”
银行行长,也是官职。
省级别的行长,在镇国府是任正四品,属于高级官员的序列。
“金先生,且坐。”沐绍勋看金广威谢坐之后,深吸一口气道,“陛下传来旨意,对于西南,真的要推行全面的改土归流,不知真假?”
“真假都无所谓,伴随着汉民大量的进入西南,土司如果继续坚持现在的治理方式,必然会生乱,到时候平定了以后,一样要卸了职位。就算到时候进行改制,一如衙门统御百姓一样,他们和改土归流了又有什么区别?”
金广威的话,让沐绍勋感到了一点窒息感觉。
没错!金广威这话就跟打在七寸一样,让他难受。
不管是朝廷强制推行改土归流,还是潜移默化,其实本质上西南是一定会变的。
“但为何一定要兴兵?”沐绍勋咬着牙,“如果不兴兵,只怕水西安氏、永宁奢氏、水东宋氏,也不会跟着造反。”
“水东宋氏反了?”金广威闻言有点诧异。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除了播州杨氏被提前镇压了下来,以及思州府囤聚了兵马粮草之外,贵州其他地方,也都跟着动荡了起来。
尤其是贵定土司,正在围攻程番……不,贵阳府。想要打通水东水西和黔东之间的联系。”
沐绍勋龇牙,“所以,本公想要问问金先生,陛下究竟想要做什么?改土归流?还是要彻底开府建衙?”
他最近复盘了一下朝廷历代的安排,一直到朱厚照先开遵义府,那绝对是高招。
遵义拿下,就彻底和程番府、平越卫连成一片,然后彻底将水东水西切开,这也就导致黔东铜仁府流官的势力,不至于被黔西大片土司侵染。
并且遵义还控制了娄山关,接着泸州兵杀进永宁,彻底堵住了黔西土司,永宁奢氏他们强行直插长江的可能。
现在西南土司再造反,也只能呆在西南,只要出不去长江,就没有办法影响大明的安危。
所以,现在看出来吧,为什么杨应龙造反,朝廷要花大力气灭了他。
因为他控制了遵义,威胁了长江上游的安全。
总而言之,如今时局,已经失去了黔国公的控制,沐氏自己也是土司的一员,虽然有大明的爵位,但没差多少。
只是他们沐氏很清醒,大明还很强,灭不了。
那么就得站在大明身边。
但如果大明连着他们都要削的话,那就算他有心站在大明这边,下边的族人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沐氏早年流出去在地方负责控扼要地的其他沐氏土司。
这群人,可不见得能听他这个小辈的。
“对西南用兵的原因也很简单,朝廷需要一个花钱的地方,以及练兵跟试验武器的地方。”
金广威也没瞒着沐绍勋,他很清楚年轻的沐绍勋需要打仗才有威望压着族人,当然也更清楚现在的他最需要一个强大的力量站在他身后。
而大明皇帝就是这个力量。
沐绍勋闻言愣了很久:“有点不明白,什么叫做需要花钱的地方?打仗就是花钱啊!朝廷难道很有钱吗?”
“三年前的两千万两白银,以及去年的五百万元,相信黔国公是知道朝廷的财力的。”
金广威微微一笑,眯着眼睛说:“而五百万元,在云南兑换成白银,约等于四千五百万两,这么多的钱洒在云南各地,黔国公应该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物价上涨成什么样了。”